想了想之后，沈毅并没有表态，而是看向与他们一家同乘的陆安世，低头笑道：“恩师，您想好了没有？是任国子祭酒，还是来建康办学。” 陆夫子听出了女婿在跟自己开玩笑，他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了，不太想出仕，而且我这个脾性，容易得罪上官，还是不做官为好。” 老人家看了看坐在龙辇上的沈渊，轻声道：“这孩子，一出生就是显贵人家，子恒你立下这样的大功，又得了爵位，他将来更是贵不可言，要是不好好教他，说不定就会出什么问题。” 陆夫子是正经的江南大儒，等闲举人都没有办法拜入他的门下，更不要说是开蒙的童子了。 夫妻俩闻言，都是欢喜不已。 今日，皇帝便是在这集贤殿里设宴，替江都伯沈毅庆功。 进入到集贤殿之后，皇帝坐在主位上，沈毅则是被安排在皇帝右首第三席。 在他前面的，是中书五位宰相。 因为沈毅，被排在了大九卿前面。 沈老爷起身推辞，却被皇帝坚持安排在这个位置上，沈毅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诸位，此次能够光复南直隶，朕心甚喜。” “免淮河以北诸州府赋税三年。” “诸卿以为如何？” 听到他这句话，所有人都面露异色。 现在这个提议，却明明是让沈毅涨脸。 因为徐州诸府，明年还有大仗要打。 到时候，他也会受到牵连。 皇帝抚掌笑道。 “钦天监合算吉日。” 他看向沈毅，微笑道：“等沈卿取回泰山，朕便去泰山，封禅祭天，祭告天地神明。” “陛下圣明……” 封禅泰山，算是千古一帝的达成条件之一了。 这种时候，自然没有人敢扫皇帝的兴，统统都得捧着皇帝。 如果是寻常人，这个时候早已经飘飘然了，毕竟少年得意，又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翘尾巴是正常的，不翘尾巴才不太正常。 到最后，中书五位宰相都准备来给沈老爷敬酒，沈毅见状，直接站了起来，端着酒壶到五位宰相面前，一一敬酒。 “下官来敬崔相酒。” 崔煜只是微笑着看了沈毅一眼，并没有端起面前酒杯，开口道：“沈爵爷功勋卓著，崔某如何当得起？” 沈毅皱了皱眉头，然后默默将手中酒杯里的酒，倒在了脚下，神色平静：“不敢当，崔相既然不给面子，那就不必再喝了。” 帝座上的皇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番之后，也拿起自己桌子上的金杯，让高明倒满酒之后，离座走到崔煜面前，看着闭目不语的崔相公，神色平静。 他刻意没有用“朕”字，是想看看闭上眼睛的崔煜，能不能分辨出自己的声音。 皇帝依旧面色平静，微笑道：“宴会敬酒，有什么不敢的。” 崔煜狼狈爬了起来，两只手举起酒杯，小心翼翼的一饮而尽。 皇帝与宰相的“互动”，自然会被绝大多数人关注，这一幕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宰相谢旻看了看一旁宰相岳谦，跟岳相碰了一杯酒，哈哈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两个宰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自明。 官场上就是这样，有时候一杯酒，一句话，乃至于一个眼神，就能决定太多太多的事情。 而沈毅，虽然在这种场合不至于吃亏，但是其实不太愿意在这种学问上耗费心神。 不管是算计北边的敌人，还是建康的敌人，都是如此。 到了甘露殿里，皇帝整个人看起来都放松了不少，他斜靠在软榻上，抬着眼皮看了看高明。 高太监立刻点头，搬了把椅子，放在了沈老爷身后。 皇帝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向沈毅，笑眯眯的说道：“去年这个时候，你跟朕说，想要在淮河战场上找找机会，想办法越过淮河去。” 沈毅微笑道：“陛下以为臣在吹牛。” “不过……” “到现在，差不多三年了。” 沈毅面带笑容，开口道：“陛下或许不记得了，臣当年在建康崭露头角，是因为那几首依依北望的诗词，既然臣早有此念，提前布局埋线，自是应该的。” 皇帝悠悠的说道：“春风又绿江南岸。” 感慨了一番之后，皇帝才看着沈毅，问道：“沈卿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沈毅面色平静道：“邸报司布局出建康的时候，臣就让邸报司在北边开始埋线了，那个时候，臣还与陛下汇报过这件事，不过当时邸报司还不起眼，陛下应该不记得了。” 沈老爷继续说道：“那时候，臣部署了邸报司八个小组，让一部分邸报司的人潜伏到了北边，不过并不从事情报方面的事情，只是给他们钱财，让他们在北边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