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跟张简两个人,把李穆送到这个渡口的时候,已经有好几艘齐人的大船在渡口处等着,大船的甲板上,一个中年人背着双手,静静的站着。 不等沈毅开口,这中年人便远远的看向李穆,拱手道:“敢问可是南陈李世子。” 在本国人面前,李穆可能还会用在下,鄙人这种谦称称呼自己,但是两国关系很僵,在齐人面前,再这么谦虚,只会惹齐人笑话。 今天闻言,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沈毅,笑着说道:“原来这就是北齐沿淮的大将军,子恒见过他没有?” 那甲板上的周世忠,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也不生气,又看向沈毅,开口道:“这位应该就是沈毅沈子恒罢?” 沈老爷面色平静,看向眼前这个中年汉子,笑着说道:“周大将军汉话学的倒是不错,连神交已久都会用。” 他本就是汉人,沈毅这句话,是在暗着骂他,而且骂的相当阴损。 沈老爷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笑着说道:“那敢情好,沈某一直想去北边看一看,故都现在是什么模样。” 沈毅脸上的笑意收敛。 周世忠眼皮子抽了抽,但是气势不能落下,冷眼道:“这是你国皇帝下的和谈命令,怎么,你想抗南朝的旨意?” 沈老爷冷着脸:“沈某只知道,你周世忠带人到南岸来挑衅我大陈王师,沈某现在立刻派人上了你的船,将你们这些人统统杀了。” 周世忠也被沈毅的话吓得心里一惊。 而是因为到现在,他跟沈毅接触,也有快一年时间了。 周世忠比谁都清楚,沈毅干的出来这种事情。 这种拙劣的挑拨,李穆自然不会上套,他往前走了两步,淡淡一笑:“周将军不要生气,沈侍郎只是担心我去燕都会有危险,因此拦上一拦。” 李穆笑着说道:“如今任谁到了淮安地界,都得听他这个钦差调遣,我也不例外,如何能算没有规矩?” 周世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世子是使者,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是和谈,燕都一定会礼遇世子的。” 李穆回头,微笑道:“好了子恒,送人千里,终须一别,你便回淮安去罢。” “稍后,我大陈的战船会护送世子过河!” 周世忠大皱眉头,不过他还是没有办法不把沈毅的威胁当回事,于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沈毅,怒声道:“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不过他没有去接这个梗,而是淡淡的看着周世忠:“周大将军,你们周家祖坟所在,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说完,他看了看身旁陪着的薛威,沉声道:“去调大船,送世子过河。” 这厮学聪明了,因为有外人在,他没有把沈公两个字给说出来。 船舱里,一个年轻人正在低头喝茶,见到周世忠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伸手给周世忠也倒了杯茶,笑着说道:“大将军息怒,那人是南朝进士出身,牙尖嘴利,你吵不过他也不奇怪。” 周世忠坐在了椅子上,喝了口茶水,还是心中郁气难平:“那厮实在太过气人,有朝一日要是落在我的手里,非好生炮制他不可!” 卫王赵楷笑着说道:“这仗也打了一年多了,虽然打的不太好看,但是最终逼得南朝人派了个世子为使臣到燕都求和,咱们的面子也算过得去了。” “我这一趟即便无功,也无过了。” 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再打起来。 而卫王殿下这趟差事虽然不太顺利,但是有这么个南朝世子作为收尾,他也勉强能够回燕都缴旨。 …… “一定一定不要出燕都半步!” 两个人告别之后,战船缓缓离开南岸,朝着北岸驶去。 沈老爷看了一眼南边,握了握拳头。 忠孝两全 周世忠一死,李穆便没有必要再去燕都冒险了,因为到时候两国必然翻脸,他再去燕都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么做了,皇帝并不会责罚他,不过庙堂里的诸公,还有朝廷法度饶不了他,到时候丢官事小,害了一家老小才是事大。 因此,他只能看着李穆北上,却无能为力。 齐人朝廷多半不好杀他,也不敢杀他,但是只要他离开燕都,齐人之中的激进分子,尤其是朱里真人之中的激进分子,一定会对他痛下杀手! 所谓情况不太对劲,无非就是指北齐朝廷没有派人护送他,或者说没有派很多人护送,在那种情况下,他离开燕都必死无疑。 李穆去燕都的意图,朝中少有人知道,包括中书五个宰相在内的大臣们,也真的是以为李穆是去议和的,他们甚至还拟出了一个议和章程交给皇帝审批。 如今,恐怕就只有皇帝,沈毅,李穆三人以及高明还有内卫的少数人知道李穆此去的真实意图。 他昨天敬李穆一杯酒,是觉得李穆这种天潢贵胄,深入敌人腹地,多少有些涉险。 张简点头道:“齐人这一年多时间里,在子恒手底下吃了大亏,估计他们是很难咽下这口气,这场仗即便是停战了,怕也只是暂时休战而已。” 沈老爷再一次摇头,苦笑道:“怕也用不着将来。”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拍了拍沈毅的肩膀,开口笑道:“罢了,兵来沈挡,水来沈掩,不去想其他的,走,咱们师兄弟喝酒去。” 张府尊哈哈一笑。 …… 此时,淮安军已经有三万人,而且已经整编为三十个千户营,因此这一次与会的将领,有近四十个人。 那就是,不管朝廷层面怎么和谈,淮安的军事训练不能懈怠,更不能停止,要随时做好打仗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