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你们这些读书人，大陈何至于只剩下半壁？神州何至于陆沉？” 听到他这番话，沈毅站在原地，先是没有接话，然后哑然失笑。 赵崇大将军，有没有挡下胡人，跟沈家其实关系不大，尤其是跟沈毅关系不大，至多是沈家当年遭受兵祸冲击绝代，导致沈毅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而已。 所以，赵禄这一句“你沈子恒还能在这里耀武扬威”，并不是跟沈毅说的。 这句话里，带了不少专属于赵家的怨气。 沈毅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才有了本朝的重文抑武。” “朝廷那边，会慢慢明白这个道理的。” 沈毅静静地说道：“也没有天底下，再出一个赵阀的道理，大将军，你说是不是？” “没了我们这些武夫，你指望朝廷里那些笔杆子，上阵带兵打仗？” “文官，也未必不能带兵。” “你是文官？” “你自己想一想，你入仕至今，干过几天文官的行当？” “你早已经不是文官了！” “先帝朝之时，有一个人，跟你几乎一模一样。” 赵大将军慢悠悠的说道：“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也是非要北伐不可的性子。” “让世宗皇帝的悬棺，得以入土下葬。” “但是先帝信了。” “只数年时间，便拜其为征北大将军，总揽一切征北军务。” 说到这里，他看向沈毅，静静地说道：“可是结果呢？” 先帝朝征北大将军袁渡。 以至于龟派的首领杨敬宗，一路做到首辅的位置上，权倾天下。 赵大将军冷冷的说出了同样冰冷的三个字。 他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所有年轻人，都想高高跃起，跳上最高处，一览群山小。” “绝大多数年轻人，不仅跳不起来，还会从原有的位置上跌落下去。”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沈毅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瘆人的微笑。 “先帝当年，与袁大将军……” “关系也很好。” 沈老爷微微皱眉，看着赵禄离去的方向。 但是他今天，却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 因此，他才会选择用言语攻击，扰乱沈毅的心志。 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沈老爷才重新冷静了下来，他眯着眼睛看着赵禄离开的方向，闷哼了一声。 小声说完这句话，沈毅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凌肃，缓缓说道：“凌将军。” “沈公，您吩咐。” 说到这里，沈毅看向北边，缓缓说道：“齐人这一战，受创不轻，应该会安分一段时间，等着燕都朝廷的援兵赶到。” “他们的援兵到了之后，恐怕又是苦战，在下一次打起来之前……” “咱们要做好准备了。” 沈毅并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算算账，这段时间下来，齐人驻扎在淮河沿岸的征南军，伤亡人数恐怕已经有一万大几千人了。 把自己打到“小残”的地步，无论北齐朝廷给这支征南军，下了什么样的命令，征南军的表现，都已经足够向他们的朝廷交差了。 当然了，沈毅能够如此笃定的原因，不止是单纯靠自己推测，还有一些来自于邸报司以及内卫的情报汇总，才能做出这种判断。 而沈老爷，也得以回到钦差行辕，踏踏实实的休息了几天时间，把这段时间里损耗的精神，都弥补了回来。 淮河边上，渐渐转凉。 喊沈毅公子，并且还能送望远镜过来的人，自然没有别人，只能是建康巨商许复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公子要的冬衣，我也已经提前送来了一些，放在军中库房里了。” 等到许复落座之后，沈毅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然后才开口道：“本来棉衣之类的东西，是应该由兵部或者是朝廷里的其他衙门负责，但是怕他们出什么差漏，就让你提前送来一些，防止出问题。” 许复连忙摇头：“些许小钱，不碍事，公子可能不知道，琉璃厂的生意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