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公子，明明昨天还要去广州城的，怎么今天就要去福州了？ 而马车里的沈老爷，微微眯了眯眼睛。 反正他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既然基础工作已经做完，就没有人能指摘他什么。 如果是朝廷里的其他文官，为了将来在朝廷里的前程，为了所谓的君父，可能会强忍着委屈，在广东把事情办完，然后回到建康城里，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想到这里，车厢里的沈老爷，在心里闷哼了一声。 爷不干了！ 沈毅收到皇帝书信的时候，心情还是十分愉快的，毕因为虽然他在东南办差办得辛苦，但毕竟大老板那里鼎力支持，再加上的确能为百姓做点实事，沈老爷做起来，算是干劲满满。 皇帝竟然要在这个当口，换了朱圭！ 沈毅在给皇帝的奏报里，的确提了一句朱圭贪墨的事情，但是沈毅提这件事，是为了让皇帝给市舶司赋权，让市舶司税务自主，完全没有换下朱圭的意思。 换一个新巡抚过来，广东官场的权力交接，想要恢复到现在的这种平稳期，至少需要大半年乃至于一年的时间，至于新巡抚刚接手广东会做成什么样子…… 不过福建就是一个推倒重来的例子。 本来，皇帝换下朱圭也就罢了，沈老爷费点时间跟新巡抚沟通沟通，再花点精力写封信给张敬解释一下，这件事沈老爷咬咬牙，憋憋气，再忙活几个月也就过去了。 至于皇帝挑拨离间的事情，不能见诸于文字，因此张简没有在心里提起，不过他在信里暗示，他的祖父已经笃定，是沈毅上书参了朱圭。 理性思考来说，沈毅可以理解皇帝的这波操作，无非是想让自己给他当个专业的工具人。 所以自己这个工具人，就应该是个孤臣，最好能在朝堂上人嫌狗厌，跟谁都不对付。 而沈毅，非常讨厌这种被他人随意拨弄的感觉。 最起码，皇帝，要跟他商量。 而皇帝像现在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背刺，沈老爷心里自然是不爽的。 安慰自己的理由也很好找。 到时候，忍着委屈在广东把事情办完，回到建康见到皇帝，皇帝问一句“委屈否？”沈老爷回答一句“不委屈”，君臣二人心照不宣，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爱谁谁！ 他一来不是广东的官员，二来市舶司挣的钱，也不会有一两银子落进他沈毅的口袋里。 他甚至没有再回广州府去，没有去跟朱圭打招呼。 很实诚了。 干脆。 眼下还是初秋，回福州住个三个月，到了年底快过年的时候，拍拍屁股回建康去缴旨，这趟差事就算是完成了。 这一点，沈老爷想的很开。 北伐也是痴心妄想。 …… 这个校尉营虽然有轮班，也有人会休息，但是平时跟在沈毅身边的内卫，基本上也有二三十人。 广州府距离福州府一千六七百里，沈毅又是坐着马车慢慢走的，因此他还在路上的时候，内卫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高明手里。 高明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脸色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 小太监毕恭毕敬的低头道：“干爹，万岁现在德庆宫。” 小太监摇头道：“回干爹，万岁把……把龙子抱进德庆宫了，此时正与惠妃娘娘一起在德庆宫伴驾……” 德庆宫，是天子的寝宫啊…… “传我的话，任何人不准嚼舌根子，谁要是传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被咱家知道了……” 小太监吓得猛地一个哆嗦，直接跪在地上，叩首道：“回干爹，儿子知道了，儿子这就吩咐下去。” 高太监慢悠悠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了内侍省，一路朝着德庆宫走去，他是内廷的大管家，进德庆宫自然轻松，没过多久，就在德庆宫里，见到了怀抱皇子坐在软塌上玩耍的皇帝陛下。 高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跪在了皇帝面前，低头道：“陛下，沈学士密信。” 虽然嘴里埋怨，皇帝还是对着高明招了招手：“送上来罢，朕看看沈七说了什么。” “洋洋洒洒几百个字，都是一些空话，总结无非皇帝圣明四个字。” “这封信，就不必给他回了。” “似乎要离开广东，回转福州去了……” “内卫上报，他已经在离开广东的路上了。” 高明摇头：“奴婢没有听说……” 皇帝只说了一个字，然后便顿住，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再一次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