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道理来说，在这个时代。地方上的商户想要把生意做大，是一定会跟地方上的官员勾结的，最起码也会给自己寻一个靠山。 那么突然增收一成的商税，哪怕只针对出海的商户增收，也必然会损害这些地方官吏的利益，而现在，作为整个广东官场的首宪，朱圭竟然对这件事情，表露出了非常大的兴趣！ 沈毅趁着低头喝茶的功夫思忖了片刻，然后他放下茶杯，开口道：“中丞，这浙江跟福建两省的市舶司，办得可都是有声有色……” 朱圭面色严肃，直接开口说道：“沈学士你放心，广东的市舶司，绝不会比另外两省的市舶司收入差了，要是比他们少一两银子，来日朱某直接去建康，向沈学士你负荆请罪！” 他长出了一口气，开口道：“中丞，这是张老相国托我带给你的书信，放在我这里有半年多时间了，老相国特意嘱咐，一定要当面交给你。” 接过这封信之后，他并没有急着拆开，而是看向沈毅，问道：“沈学士与恩师是？” 听到这句话，朱圭脸上那副虚假的笑意慢慢褪去，整个人都严肃了不少。 因为方才的朱抚台，热情的有些太假了。 他这个巡抚，应该是等沈毅上门拜访，而不是主动来找沈毅。 沈毅点头，自顾自的喝茶。 “原来是自己人。” “老相国身体康健。” 说到这里，朱抚台摸了摸下巴，开口道：“到时候所获收益，分润给老弟你三成如何？” 朱圭诧异道：“自然是市舶司的收入了。” “这个我知道。” “该给市舶司十税一的税，一两银子都不会少。” 他想加税！ 市舶司十税一的税率并不是太高，那些商户从市舶司出海，会有广州卫的官兵保护，保证他们在近海安全，这是相对建康的良性循环。 可是如果地方衙门借着市舶司的明目再行征税，税率过高，商户收益率降低乃至于负收入，那么市舶司这个政策，就会成为恶政！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朱圭，问道：“中丞想要加税？加多少税？” “沈老弟，你久在朝廷，不知道这些商户出海的利润，有些行当出海一趟甚至是翻倍赚钱的。” 朱圭淡淡的说道：“依我看，应该十税三或者十税四比较合适。” 朱抚台的意思是，地方衙门征收的商税，要比朝廷的市舶司额外多出两三倍！ “这些多出来的钱，除了给你老弟的，剩下的，愚兄都拿去打点上下的关节，保证市舶司在广东顺利运营下去。” 他心里明白，朱圭这个人，恐怕在他没有到广东之前，就把这些事情给想好了。 那时候，他留在广东的这个市舶司，就会成为这些地方官敛财的工具。 那几个市舶司，会不会也有这种情况？ 他睁开眼睛看着朱圭，开口道：“到时候，出海的船只就会越来越少，商业凋零……” 朱抚台对着沈毅淡淡一笑：“况且那，贤弟说的情形，恐怕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而沈毅，今年大概率就会回到建康去。 “沈老弟，官场就是这样的，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面面俱到，只需要办好眼前事就好，愚兄替你把广东的差事办好，你今年回到朝廷，就能跟陛下交差……” 牢不可破的枷锁 只要以市舶司的名义加税，再用多出来的这些钱，去打理各级官吏，不需要给太多人钱，只要让合理的知府知县拿到好处，那么这些地方官吏就会转而去支持市舶司。 那时候，就真是乡绅的钱如数归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了。，广州市舶司就会交上去一份漂亮的“成绩单”，而沈老爷的功劳也会稳稳落袋。 与他沈毅无关。 而且，这位广东巡抚，是张相国的门生，沈毅自己与张家交好，更没有跟朱圭冲突的理由。 而接下来，沈老爷只要在广州休养几个月，年底回京复命，他在东南的差事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也是最理性的选择。 “实在是不宜谈公事。” 朱圭笑呵呵的站了起来，开口道：“回头我让人请个大夫过来，再给沈贤弟好好诊诊脉。” 沈毅起身相送：“我送抚台。” 朱圭摆了摆手道：“贤弟染了病，就好生休息，我自己离去就是。” 朱圭脚步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伸手把怀里的书信取了出来，有些诧异：“恩师在信里并未说要烧去啊。” 沈毅微笑道：“中丞如果不放心，那就当着你我的面，烧了这封信。” 朱圭没有再犹豫，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然后很懂事的把信里的信纸抽了出来，让沈毅确认是张敬的书信之后，当着沈毅的面烧了去。 沈毅微笑道：“中丞将来回了建康，再去寻老相国墨宝就是，以中丞与老相国之间的师徒关系，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朱圭长叹了一口气，对着沈毅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