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微微低头，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不是他跟自己开玩笑的态度有问题，作为大老板，跟亲近的下属说几句玩笑话并不奇怪，毕竟皇帝跟大臣都是人，工作中也需要一些逗乐，不然就太过无趣了。 叶婵代表福州士族跟沈毅谈判的时候，沈毅的确把福州士族给出来的条件，基本上都在奏书里跟皇帝说明白了，但是…… 更重要的是，沈毅跟叶婵为数不多的几次沟通之中，基本上就只有他跟叶大娘子两个人在场，沈毅没有说，叶婵更不可能有渠道直奏天子…… 他是如何知道的？ 沈毅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低头道：“回陛下，臣……臣与叶氏女，全无任何干系，要非说有干系的话，也都是出于公事，没有任何私情……” “你的奏报递上来之后，朕心里有些好奇，就让内卫去查了查这个叶家，意外之下才探听到，这个叶家女子，属意沈卿。” 他心里很好奇，内卫这个意外探查，是怎么个意外答？ 又或者，她睡觉的时候喜欢自言自语？ 这姑娘有写日记的习惯？ 皇帝脸上带着笑容，微笑道：“说起来这件事，朕觉得颇为惋惜，内卫报上来的时候说，这叶氏女姿容动人，是难得的大美人，既然美人青眼相加，沈卿就不应该辜负人家这份情义才是。” 听到皇帝这句话，沈老爷心中一凛。 是对自己不信任了，还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皇帝走到沈毅面前，伸手拍了拍沈毅的肩膀，微笑道：“朕倒没有怀疑沈卿的忠心，只是沈卿知道朕不少私事，朕却不知道沈卿私下里有什么痛处……” 他微笑道：“朕觉得，明年沈卿要是再见到这叶氏女，不妨再接触接触，说不定将来，可以传出一番才子佳人的佳话。” 伴君如伴虎啊。 这位洪德皇帝的心思，还是不太好猜的。 听到沈毅这句回话，皇帝再一次拍了拍沈毅的肩膀，爽朗一笑：“朕与你说笑的。” 他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之后，看向沈毅，然后正色道：“好了，咱们说正事。” 说到这里，皇帝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敛，目光也变得冷峻了起来：“更是因为，他们不把朕的脸面放在心上，这种谣言也敢出去乱传。” 到今天，皇帝执政已经四年整了。 除了年龄之外，这四年时间里，皇帝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攫取权力上，而且卓有成效。 他已经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皇帝，因此既要里子，更要面子。 天子威严，不容挑战。 皇帝不仅仅是因为那位惠妃娘娘动怒，更主要的原因是，有人在他这个皇帝的脸上抹黑了。 沈毅想了一会儿，微微低头道：“陛下准备如何处理？” “至于其他方面……” 话说到这里，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已经非常清楚了。 后族孙氏。 沈毅低头想了想，然后开口道：“陛下，臣听说建康勋贵，多有蓄奴，占田，还有人豢养家丁，欺侮百姓……” 沈毅低声道：“不妨以此为借口，清查勋贵田产，家奴，以及名下产业来历，有来路不明，来路不正，以及家奴超出规格的，一律抄没，严查严办……” 皇帝先是眼睛一亮，然后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沈毅，淡淡的问道：“是谁告诉沈卿，建康勋贵多有占田的？是户部么？” 是不是这位户部尚书，有什么政治操弄在其中。 “本朝自然也是如此。” 片刻之后，他对着沈毅挥了挥手：“这件事情，朕考虑两天，沈卿你也回去考虑考虑，有没有别的法子，等过完了年，朕再召你进宫来。” 走出德庆宫之后，沈毅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后宫的方向。 如果是惠妃娘娘宫里太监传出去的消息…… 应该不会。 没有哪个女人，会用自己下半辈子的名声和腹中孩儿一辈子的前途，来做这种污蔑他人的事情。 应该……不会吧？这种事…… 都属于是非常狠辣的手段了。 因为官员们，在出招伤敌之前，想的都是如何自保。 才会这么狠罢…… 沈老爷在面对杨敬宗父子的时候，都没有这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而在这件事情里，不管是孙皇后或者说是孙家想要害顾横波，还是那位曾经的秦淮名妓想要借此反击后族…… 沈毅的理性告诉他，这件事大概率是后族干的，因为合情合理，而且完全存在这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女人就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