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运行的太过顺利，以至于孙谨孙太监，在十月二十五号这一天，直接到了沈园求见沈毅。 把孙谨迎进了园子里之后，沈毅把他请到了客厅奉茶，两个人落座之后，沈老爷对着孙谨微笑道：“孙公公不在市舶司操忙，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莫非是市舶司碰到了什么难处，需要我去处理？” 孙太监微微摇头，然后低眉道：“沈相公，市舶司不仅没有碰到难处，反而顺利的有些诡异，市舶司开市之后，原本咱家估计，从温州府出海的商船，以及从温州府入境的商船会比从前少上一些，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十来天时间，不仅出海的商船倍增，入境的商船数量也多了不少，这些商船缴纳商税……” 沈老爷低头喝了口水，微笑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市舶司的差事办的好，等过年孙公公回京面圣的时候，多半也会受到嘉奖。” 说到这里，孙太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只是，温州府市舶司这十来天时间，表现的颇有一些诡异，沈相公您也知道，奴婢这么些年一直在宫里做事，对于地方上的很多情状并不是很清楚，心里也不是如何拿的准。” “未免有些对不住陛下的信任。” 沈毅低头抿了口茶水，微笑道：“孙公公你这个性子，也太谨慎了一些，差事办的不好，你多想一些也就罢了，怎么差事办的好，也要这么多想？” 孙太监恭谨低头：“为陛下办差，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更不敢稀里糊涂，我生性鲁钝，临出京之前，陛下就交代过，如果碰到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多问问沈相公您。” 沈毅起身，扶着孙谨坐了下来，然后微笑道：“市舶司的事情，的确有些地方官府的影响在里面，不过孙公公可以放心，这些地方官府虽然不至于对市舶司十成十的善心，但是对于朝廷，对陛下，是不敢起什么坏心思的。” 孙谨一怔，随即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他抬头看向沈毅，然后又低下头：“那这件事，要禀报陛下么？” 沈毅微笑道：“你若是自觉得市舶司办的很好，那么这件事如果宫里不问，倒是不急着上报，毕竟到时候市舶司的账目漂亮，报上去之后陛下高兴，对于孙公公你也是有一些好处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事后如果孙谨在皇帝面前把沈毅搬出来，沈毅是决计不会承认的。 孙谨连忙低头，开口道：“沈相公放心，我不会在外面说沈相公半个字。” “一切都看孙公公你，对于陛下的诚心了。” 沈老爷眯了眯眼睛，微笑道：“那孙公公报上去就是。” 倒不是因为他老实，实在是因为身边有内卫跟着，没有什么欺上的空间。 而孙谨孙太监的选择，则是会影响他将来的前程。 而如果他实话实说了，才会有更远大的前程。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沈毅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淡淡的说道：“对了孙公公，过些天我要出门一趟，不在乐清了，可能要一个来月的时间才能回来，这段时间如果市舶司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抗倭军找薛威薛千户。” 孙谨一怔，然后问道：“沈相公，这位薛将军……不是已经是指挥副使了么？” 沈毅淡淡的说道：“他犯了错，需要得到一些教训，不过降官不降职，目前乐清的抗倭军还是他在管着，孙公公有什么事情，尽管找他就是。” “建康要到过年再回去了。” 孙太监有些好奇：“沈相公这个时候去福州府做甚？” 沈毅轻声笑道：“前几天，我抗倭军在福州沿海大败倭寇，俘虏了倭寇近千人，正在押往福州府的路上，这一次，我要亲自去处理这些倭寇俘虏，顺便……” 这一次，凌肃等人不仅大破倭寇，而且收获很大。 沈毅准备亲自去福州监斩倭寇，顺便…… 孙太监听到沈毅这番云淡风轻的话之后，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在此恭祝沈相公，一路顺利。” “毕竟仗已经打完了。” “我这趟去，只是去处理一下凌肃不方便处理的事情，顺便用这些倭寇的鸡血，去吓一吓那些猴儿而已……” 孙谨今天不来见沈毅，沈毅也是要找人请他过来的。 他离开乐清，市舶司那里就有很多细节章程，要跟孙谨交代清楚，免得乐清这边出什么乱子。 孙谨既然来了，也就省得沈毅再去找 当天，沈毅把孙谨留在沈园，留了一个多时辰，跟他详细说了一下市舶司未来一段时间的基础战略。 有一些暴利的货品，但是收起税来极为麻烦，市舶司也没有来得及做相应细则，那就暂时按照十税一的基础税率来收税。 而市舶司细化条目的事情，最好等到明年，市舶司彻底稳定下来之后，人手也慢慢多起来之后，再去一点一点的完善。 孙太监是午饭之后才到的沈园，因此沈毅“指导”完孙谨之后，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 等到了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沈老爷在沈园找了块空地，支起了一个烤架，让蒋胜弄了一盘子肉串，坐在火堆旁边，一边烤火，一边烤肉。 而且是农历的十一月。 沈老爷坐在火堆边上，刚烤好两串肉，就有一个大个子，默默来到了沈毅边上，大个子刚想对沈毅行礼，沈老爷就对他招了招手，指着自己对面预留好的一张矮凳子，笑着说道：“等你好一会儿了，坐下来说话。” 他的心情依旧不太好，脸上没有了从前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 薛威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几张有些皱皱巴巴的粗糙纸张，两只手递在沈毅面前，低头道：“沈公您看，这是属下这几天认的字。” 歪歪扭扭，全无姿态。 沈老爷笑了笑，把这张纸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开口道：“算你用心了。” 沈毅把一串烤好的肉串，递到薛威面前，问道：“你一个武将，我逼着你读书认字，你心里记恨不记恨我？” 薛威连忙站了起来，他不怎么会说话。脸色憋的有些通红，磕磕巴巴半天之后，才憋出了一句话：“属下……我心里知道的，沈公您是为了我好……” 沈毅招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淡淡的说道：“让你识字读书，是为了让你明智，带兵打仗，只靠着一腔勇武的话，别说你那个指挥副使的差事，你连个千户的位置都坐不稳当，只配到下面去当个百户。” 沈毅看向薛威，问道：“知道我去福州做什么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