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这一路，至少抄了二十多家大户，到底断了多少文官老爷的财路，已经没有办法计量。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建康城里的晋王爷很反对李穆在南边干什么钦差，多次写信让他回建康去。 在乐清跟沈毅待了一个上午之后，到了下午，声音带着这位名义上的抗倭军指挥使，去了一趟船坞，参观了已经下水的第一艘大船。 沈毅一路送他出了乐清城十里，两个人才依依惜别，沈毅对着李穆拱手道：“世子一路保重。” 世子殿下微笑道：“异日建康再见，我请子恒在十八子楼好好吃一顿。” 告别了沈毅之后，李穆便马不停蹄回建康去了。 到建康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李穆便没有急着进宫，而是先回了一趟晋王府见了父母，在家里吃了顿好的，又好好的补了个觉，第二天一早，他才换上了一身紫色的世子服，进宫面圣。 李穆的身份极高，进宫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事实上他几乎没有什么阻碍的便进入到了甘露殿，见到了皇帝陛下。 因为今天没有朝会，皇帝陛下正在甘露殿里练字，似乎是练字练得入神了，并没有发觉李穆进来，一直到李穆出声行礼，皇帝陛下这才如梦初醒，他丢下了手里的毛笔，亲自走下御阶，伸手把李穆扶了起来，叹了口气：“又没有外人在，王兄这是做什么？” 皇帝陛下微微摇头，然后走到了李穆身后，看向了李穆的后背，问道：“听说王兄在台州府，被倭寇砍伤了，伤在那里，重是不重？” 李穆苦着个脸，叹息道：“陛下，臣这趟回建康，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臣本来能够为国出力，为陛下出力，应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只是近些天不知道为什么，去年已经大好的伤势又重新复发，有些时候肩上疼痛难忍。” 世子殿下微微低头，沉声道：“只是朝廷的剿倭大业不可停歇，因此臣特意赶回建康来，向陛下请辞，请陛下速派新钦差南下，继续剿倭大业！” 他看向李穆，问道：“王兄的伤，何时复发的？” 李穆低着头说道：“本来，年初臣就准备回京，只是手里还有一些差事没有处理干净，前些日子臣终于将那些通倭的奸贼统统处理干净，这才赶回建康，向陛下复命。” 皇帝陛下看向李穆，长长的叹了口气：“王兄，你与朕说实话，你这趟回京来，是因为巡海的差事干不下去了，还是不敢干了？” 李穆连忙低头道：“陛下，臣万不敢欺君……” “臣也会死在南方！” 良久之后，他才微微叹了口气：“王兄，南边情况如何？沈七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李穆低头，支支吾吾的一会儿，然后有些磕巴的说道：“陛下见谅，臣……这一路南下，一直在查抄通倭奸贼，对于抗倭军的事情所知不多，不过去年抗倭军数次大捷，前不久听说在乌沙岛也平灭了一支倭寇，应当是……” “嗯。” 说着，皇帝陛下看向李穆，笑着问道：“王兄实在是身子不适，朕也不好逼着王兄继续南下办差，王兄以为，朝廷里还有谁能接任你这份差事？” “陛下乾纲独断，臣不敢置喙……” 李穆犹豫了一下之后，微微低头道：“回陛下，臣觉得，新任钦差的人选，不妨仔细考量考量……” 皇帝笑呵呵的看了李穆一眼，问道：“看来，王兄跟沈七关系不错？” “陛下，臣所言只为国家，不为私计。” “好，王兄说的话……” 举手之劳 高明近前，飞快的瞥了一眼。 高明连忙垂手，站在皇帝陛下身侧，微微低头道：“陛下，晋世子已经送出宫去了。” 皇帝说话的功夫，手上的毛笔狠狠一刀，在心上拉出了漂亮的一撇。 皇帝写完这个字，把毛笔放在了笔架上，然后意兴阑珊的回到了软榻上，抬头看了看高明，问道：“李穆的话，你怎么看？” “可以说是谨小慎微了。” 皇帝面色平静，淡淡的说道：“朕的意思是，朕这个堂兄与沈毅之间的关系，你怎么看？” “嗯……” 说到 他瞥了高明一眼，然后伸了个懒腰：“抗倭军这一两年的确干的不错，李穆给的建议不无道理，朕没有理由再给沈七派个上司过去拿捏他。” 说到这里，皇帝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抗倭军递上来的捷报，其中竟然有给乐清县令应昭请功的内容……” 皇帝这番话，完全是自己跟自己说的，在场的任何人，包括高明在内，都没有插话的资格，不过高明这种人精，在这种时候，当然也不会插话。 高明连忙低头道：“回陛下，还没有安排，不过您年初派去出使北齐裴元裴郎中，上午已经回建康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下午应该会进宫面圣。” 高太监连忙低头：“奴婢遵命。” 高太监缓缓低头：“奴婢遵命……” 傍晚时分，秦淮河畔的闭月楼上，一身华服锦衣的工部侍郎杨蕃，两只手一手搂着一个妙龄女子，看向身边的中年男子，微笑道：“博之兄这一趟出使北齐辛苦，这里我都打点好了，博之兄今晚就在这里好生歇息一晚上，养足精神。” “公子也知道当今的性子，我这一趟出使北齐，又是给齐人送钱去的，可谓是出力不讨好，这不，今天回建康来，去宫里求见陛下，陛下都不肯见我，只让我去中书交差。”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应该进礼部做官，更不应该去学什么胡语，与那些齐人打交道。” “博之兄如今虽然没有恢复礼部侍郎的职位，但是也依旧掌着主客司，而崔煜……” 杨蕃拍了拍裴元的肩膀，笑着说道：“博之兄你看，陛下虽然嘴上不说，但现在是越当家越知道柴米贵了，总有一天，陛下还是要重用你裴博之的。” “我在北齐的时候，就有不少齐人问过我这件事，问我……” 说到这里，裴元苦笑道：“老实说，不是齐人提起来，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抗倭军，不过齐人既然提起这件事，那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您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