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总是在不停变化的,这种变化,沈毅无从预测。 能够实现这个目标,并不是他个人的能耐。 如果只凭一个甘泉书院,或许可以以势压一压范侍郎,但是很难把一个刑部侍郎踢出建康,沈毅之所以能够办到,是因为他身后还有一位皇帝陛下。 首先,沈毅已经初步跟现在这个想要中兴的皇帝陛下绑定在了一起。 因此,沈毅只能说是跟皇帝的“中兴事业”绑定在了一起,中兴事业如果能够做大做强,沈老爷自然能跟着顺风顺水,如果中兴无望,沈毅以及整个甘泉书院,都会在朝廷里失势。 而第二个代价就是…… 这种得罪,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范东成,而是因为小皇帝的中兴大业。 以沈毅现在的“咖位”,面对这个庞然大物……就像范东成所说的那样,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一个比他还要更加凄惨的下场。 有了这个压力之后,沈毅不得不尽力的向上攀爬。 倭寇。 甚至于想要用倭寇来训练出一个新的军队出来。 大老板亲自跟进的项目,自然前途无量。 这天晚上,沈毅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一边琢磨皇帝的心思,一边逐字逐句的开始动笔写邸报。 第一缕太阳照进沈家院子里的时候,沈毅才推开了书房房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才成婚多久,你便整天窝在书房里,连卧房也不进了。” 沈毅洗了个脸,对着夫人微笑道:“昨天熬了一个晚上,终于把公事熬完了,今天晚上一定好好陪陪夫人。” “你吃点早饭,然后好好睡一觉,医书里都说了,熬夜最是伤神,要找补回来才行。” 沈毅的老爹沈章,这会儿去沈家大宅住去了,沈恒又在书院里住,这会儿沈家的宅子里就只有夫妻两个人还有几个丫鬟,就连陈幼娘也“请假”回家陪父母去了。 这会儿陈清坟前还有新灰,很明显陈黑子夫妇前几天刚来给他上过坟。 回到了城里之后,沈毅在家里看了半天书,到了傍晚,他便又一次出门去了明月楼赴宴。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是要宴请来江都办案的两个钦使了。 就连酒量还不错的沈毅,都喝了个七荤八素。 到了最后,还是张简喊来了县衙的衙差,公器私用,把这些老爷们一一送回了住处。 很快便进了洪德七年的腊月,日月轮转,时间来到了腊月下旬,距离年关只剩下几天时间了。 而洪德七年,也伴随着这一场大雪,走到了尾声。 江都毕竟地处江南,往年虽然冬天也会下雪,但是很少下大雪,但是今年冬天的雪,却下的格外大。 整个江都城,被染成了白色。 陆若溪靠在沈毅肩头,夫妻俩都是江都人,说的也都是江都话,她看着漫天的大雪,用江都话轻声笑道:“夫君是陛下钦点的翰林公,值此大雪,便没有诗兴大发,吟诗一首?” 沈毅不假思索的念出了前两句:“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 听到了前两句之后,陆若溪先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听到了后两句之后,她眉头舒展,用手捶了捶沈毅的肩膀,腻声道:“讨厌,一点都不上心。” “哪有这种诗,都不合平仄,不合章法的……” 夫妻俩赏了会雪之后,路上的行人渐多,把路上踩出了一个个脚印,不复天地一笼统的模样,二人也就没了兴致,在几个下人的陪同下,打道回府。 这会儿路上的主色调还是绝对的白色,白色的路上,已经可以零星看到几个卖炭的老翁,沈毅走到一个老翁面前,问明了价格,干脆把这车炭统统买了下来,付了钱之后,便笑着说道:“老丈,劳烦您送到城外的甘泉书院去, 那老翁已经快六十岁的年纪了,接过这一锭冰冷的银子之后,有些迟疑的看着沈毅,伸手搓了搓手:“这位老爷,您不跟着小老儿一起去么?” 老人手指缝里全是烧炭的黑灰,闻言对着沈毅感激一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准备割银子给沈毅“找钱”。 沈毅看了看老翁炭车前面挂着的一个布娃娃,叹了口气:“罢了老丈,这钱就不要找了,你拿去买件厚衣裳……” 老翁顺着沈毅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车上挂着的布娃娃,嘴唇动了动:“家……家里有个小孙女……” 沈毅拍了拍老翁的肩膀,叹了口气:“老丈,家里还有炭的话,明天到城里沈家送一趟,我家住在城西德安坊,记得是沈四老爷家,不是沈大老爷家。” 沈毅微笑点头。 等到老翁走远了,陆若溪看着沈毅手上沾染到的黑灰,若有所思:“夫君似乎对那老丈,特别怜悯。” 沈毅摇了摇头,开口道:“只是想起了一个诗人。” “他写……” 听到这句残诗之后,陆若溪有些动容,她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夫君,古今诗人的诗集妾身都读过,怎么没听过这句?” 陆若溪知道沈毅在推脱,轻哼了一声:“讨厌,不说实话拉倒!” “那诗人还写过另外一首诗。” 陆若溪挽着沈毅的肩膀,轻轻点头:“嗯……” “宣城太守知不知,一丈毯,千两丝。” 沈老爷长长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