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侍郎训完了自己的学生,又看向沈毅,问道:“七郎还在给朝廷写邸报么?” 沈毅点头道:“今天下午刚递上去一份……” 赵侍郎伸手指了指自己书房里的一张矮桌,开口道:“你自己拿笔墨,在那里把策论默写出来。” 两篇策论不长不短,加在一起约莫有两千余字,因为怕赵昌平等的着急,沈毅就没有写的太过工整,而是用行书将两篇策论默了出来。 大概花了大半个时辰时间,沈毅才把两篇策论默写出来,值得一提的是,他默出来的内容,是顾先生已经指导过的版本,不是最初他写过的版本。 沈毅手上沾了一点墨迹,他在一旁的水盆里洗干净,然后垂手站在赵侍郎面前,面色恭谨。 沈七很是谦虚的说道:“按照顾先生的指点,小侄这几个月时间,几乎一天作文一篇,勤能补拙,这才有了一些长进。” 赵侍郎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济中对你很是看中,你今年乡试若是能中,他在江都也会为你高兴。” 听张简提起江都的陆姑娘,沈毅心神一荡,然后微微摇头,苦笑道:“师兄莫要胡说,传出去要影响陆师妹名声的。” “今年建康乡试,你若是能中前五十,这件事情,师伯可以替你去说。”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里,沈毅不再每天作文了,而是找了些杂书,放在手边翻看。 终于,时间来到了洪德六年的九月二十四,沈毅在许复以及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在凌晨天不亮的时候,就到了秋闱考场门口等着。 两个小丫鬟一个帮着沈毅拎考篮,检查其中有没有什么东西遗漏,另一个人站在沈毅左手边,说一些让沈毅放轻松之类的话。 因为沈毅对这俩小姐妹都很不错,不仅待遇很不错,对这两个丫鬟也保持了人格上的尊重,没有拿她们当下人。 这两个小丫鬟,一个比沈毅小一岁,另一个比沈毅小两岁,都在十五岁左右,这个年纪正是思春的时候。 沈毅今年十六岁,建康城里这个年纪的少爷们,只要身边有丫鬟,一般都会发生关系,相处的久了有了感情,说不定就能入门成为“妾室”。 眼见快要到秋闱考场了,马车里的青儿又在考篮里检查了一遍笔墨纸砚,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她才抬头,轻轻的扫了沈毅一眼,声音轻柔:“公子,考篮里笔墨纸砚都齐了,吃的也给您准备了不少,您看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跟萍儿再去附近给您买一些。” 不得不承认的是,有了这两个小姑娘照顾之后,沈毅的生活方便了许多。 最起码这四个月时间里,有这两个丫鬟在,沈毅多出来不少读书作文的时间,比起从前一个人住的时候,要过的舒服多了。 青儿瞪了萍儿一眼。 沈毅哑然一笑,开口道:“放心放心,今年不管中不中试,等我考完了试,都带你们去邀月楼吃一顿好的。” 许复点头,笑了笑:“公子,真要去吃饭,这一顿也是我来请,庆祝公子高中。” 沈七郎微笑点头:“小许现在阔气了,那就你来请。” “毅儿,毅儿!” 沈毅也大踏步迎了上去,对着沈章低头道:“爹,您怎么来了?” 沈毅行礼之后,他身后的青萍两个侍女以及许复,都对着沈章恭敬行礼,叫了一声“老爷”。 这几个月时间里,沈章去过沈毅的宅子几次,也在那里吃过好几次饭,自然见过沈毅的这些身边人。 沈章指了指秋闱考场门口影影幢幢的人影,笑着说道:“你看这不都是来送考的父母?” 而且这个愿望在沈章身上,可能还要更强烈一些。章年轻的时候,家里的家世还是不错的,因此一家四个兄弟,都有读书的机会。 这个时代嫡长子会继承绝大多数的家业,再加上沈徽是举人,因此沈家的家产大部分都被沈徽那一系继承,这让沈章更加重视科考。 好在他的儿子很争气,年纪轻轻就得了府试第二名,又一路过了院试,甚至以院试第二的好名次,拿到了秀才功名! 这会儿天色还没亮,秋闱考场也还没有放开,沈章与沈毅父子俩在考场门口走动,靠近了考场门口的时候,沈章远远的看了看考场,然后拉着儿子的衣袖,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毅对着父亲笑了笑,开口道:“爹说的是,再过三年,小弟多半也要来建康考秋闱了,如果我今年不中,还能跟小弟同科进举。” 沈章咳嗽了一声。 沈毅哈哈一笑,拉着沈章的袖子,开口道:“父亲您放心,儿子今年哪怕不为了别的,单是为了给您在江都,在大伯那里挣一份面子,也一定考一个举人回来!” 乡试分三场,每场三天,按照今年乡试的二十四日来算,第一场是二十四日进场,二十六号考完出考场休息一日,然后二十七号进考场考第二场,以此类推。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陈南渡之后,便将秋闱的八月延后到九月,具体时间则是由钦天监推算,因此今年的乡试才会推延到九月二十四。 讲完话之后,又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流程,随着曹主考的一声令下,今科建康乡试的考生,开始排队进入考场。 先前沈毅考得试,都是童生试,虽然也会考三场乃至于四五场,但是每一场也就是一天时间。 理论上来说,考过乡试之后,就有了补官的资格,而乡试每一场的考试时间,也与会试相同,从童生试的一天时间,变成了三天时间。 沈毅进了考房之后,先是四下打量了一下环境。 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可以用来当桌子,下面的木板则是椅子,睡觉的时候就把两块木板并在一起,就能当个床板了。 除此之外,考房里还有一盆木炭,一根蜡烛,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用来取暖,蜡烛也可以用来加热食物。 这是用来方便的马桶。 沈毅刚刚走进考房,还没有“参观”完这简陋至极的环境,就听到一声上锁的声音,他连忙回头,就看到一个衙差已经把考房的门口上了锁。 不过咬咬牙,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朝堂上那些光鲜亮丽的士大夫乃至于宰辅们,年轻的时候都吃过这份苦,鱼跃龙门之前,总是需要打磨意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