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你是来京城考学的童生，根据高公公所说，你还是江都府的府试第二名，自然读过许多圣贤书，我父王让我问你，圣人书里说，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何解？” 他面色平静，开口道：“圣人的意思是，想要在世上活下去，有些时候要勇于不敢。” 韩信胯下之辱，便是勇于不敢。 有时候人在面对事情的时候，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很多时候便一命呜呼，而关键时候能忍住自己的脾性，能让自己保持冷静，能忍，也是一种勇敢。 李穆提起这句话，已经代表了晋王府的态度。 沈毅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不过世子殿下，李圣人这句话乃是黄老之学，非是我儒家正宗。” 李世子低头喝了口茶水，哑然一笑：“若明知不可为而为，难免沾了一个‘愚’字。” “如果这件事情值得去做，应该去做，那么不管再如何困难，我等也当义不容辞！” “我父王说，刀兵乃人间凶器，一旦兴起，不知道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 这位世子殿下说话之前，都带着晋王，也就是说有些话不是他的本意，而是那位晋王爷的意思。 这位世子殿下，也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难免满怀热血，难免豪气干云，作为李陈宗室的年轻人，李穆这个晋王世子未尝就没有抬头北望过。 不过李穆现在是代晋王在问话，沈毅摇了摇头之后，还是回答道：“世子，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即便再启刀兵，死在战场上的也只是大陈的将士，而如果一味妇人之仁，异日北人大兵压境的时候，死的便不是将士们，而是我大陈的黎庶百姓了！” 听到这个问题，李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因为……死的太多了。 沉默许久之后，李穆才张开了嘴，继续说话。 “北人，已经不是六十年前的北人了，此时北齐内部已经吏治败坏，朝廷纲纪不存，用不了多少年，不用启刀兵，他们就会衰落下去。” 听到李穆这番话，沈毅直接站了起来，他看向李穆，沉声问道：“世子殿下，即便北齐无力南下，如果大陈连北望的勇气都没有，即便北齐朝廷崩坏，我们也没有能力收复故土！” 这个事情，实际上是有教训的。 其后南宋又与金人对峙了一百来年，好容易熬死了金人，南宋又迎来了更加可怕的蒙古人。 见沈毅站了起来，李穆也默默起身，他抬头看了看沈毅，然后对沈毅拱了拱手，开口道：“沈公子，无论如何，你今天已经说服了我，至于我能不能说服父王……” “但是不管父王是什么态度。” 沈毅躬身低头。 “不必谢我。” 沈毅也笑了笑，开口道：“其实那首诗还有个残句，内卫问起的时候，在下以为陛下不高兴了，顾及前程，就与内卫说残句是‘明月人断肠’。” 沈毅面色平静：“谁来叹兴亡。” 晋王世子李穆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自言自语道：“春风不知玉颜改，依旧欢歌绕画舫，谁来……叹兴亡……” 沈毅连忙摆手，摇头道：“不敢当。” 晋王府下人很多，立刻就有人一路小跑过来，恭敬低头：“殿下。” 这个下人愣了愣，然后抬头看了沈毅一眼，又飞速低头，毕恭毕敬。 本钱 不过这位世子殿下开口，当然是更好，沈毅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在晋王府的客房住下去，住到院试。 要知道晋王府客房，冬天有碳夏天有冰，舒适度绝对超过建康城里任何一家客店。 李穆并没有阻拦，起身送沈毅离开之后，转身朝着父亲李睿的书房里走去。 沈毅告别了李穆之后，先是找到了父亲，跟父亲大概说明了一番情况，好让沈章不再为这件事情担心。 是皇帝赏赐的东西。 一个盒子里装了十锭十两重的金锭。 最后一个木盒子里，则是装了一刀裁切好的上品“浣花笺”。，好好题诗咏玉钩。”因此得名浣花笺。 当然了，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皇帝陛下并不会亲自过问，这文房四宝，都是大太监高明安排的。 但是沈毅并没有太多感觉。 想到这里，沈毅默默的看了一眼皇宫方向，在心里暗自思量。 沈毅又低头看了一眼这些赏赐，暗想道：“在这个年纪，就能想到利用一首诗词做文章来推动国政，这个小家伙……看来并不是太简单。” 就像许复虽然只比他小两岁，但是在他眼里一样是个小朋友。 他看着眼前这三个盒子，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过了许久之后，沈章才冷静下来，他对着沈毅咧嘴笑道：“儿子，既然是陛下赏你的钱，这些钱稍候为父找个钱铺给你存起来，然后把兑票给你，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至于这些物件……” 这位沈家第一代的老四神色复杂：“用完之后就不要用了，御赐之物，给家里传个代吧。” 对于沈章要把这些文具供起来当传家宝的想法，沈毅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一来是他心里并没有觉得皇帝有什么多了不起，二来把一些文具供起来当传家宝，实在有些丢份。 沈毅思索了一番，开口道：“父亲要给我留下半刀，以后在京城里，说不定会有用。” 沈章摇头道：“这不成，儿子，陛下赐的东西，都有龙气的，你带着它们去科场应试，就会有龙气庇佑……” 对于老爹这种迷信的想法，沈毅心里很不以为然，应付了小老头几句之后，沈毅就跟他告别，离开了晋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