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张简微微低头,整理了一番衣裳,然后迈步走进了陆夫子的书房,对着端坐的陆夫子躬身行礼:“张简见过陆师叔。” 张简点头,自己在书房里找了把椅子坐下。 听到“昌平兄”这三个字,站在一旁的沈毅眉毛动了动。 当时他刚在陆夫子的书房里,见到陆老头在给什么人写信,信里的内容不知道,但是信封上的字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 看来这位县老爷……是那位户部大佬的学生。 再过几个月就是县试了,到时候沈毅将会报名参加,而这位新来的县令,也会主持这一次县试! 京畿的院试,就是在京城举办了。 听到这句话,本来陆安世脸上应该有笑容的,但是此时陆夫子却看着张简,叹了口气:“易安啊。” 陆夫子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本来,昌平兄给我写信,说你要来江都做一两任父母官,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你也算是半个书院的学生,今天我还让人准备了一些酒菜,等你来了之后给你接接风,但是今天上午你的轿子还没有到书院,我便听说……” 听到张简这句话,陆安世只是微微皱眉,而一旁的沈毅,已经愣在了原地。 之所以退半步,倒不是要跟张县尊撇清关系,是不想被这位县尊老爷眼熟! 万一这位张县尊真的眼熟了沈毅,县试的时候给沈毅点个案首,到了府试的时候,沈某人恐怕哭都没有眼泪! 陆安世皱眉,缓缓说道:“你少年中试,二十岁出头便在朝廷做编修,心里有几分傲气是正常的,但是既然到了地方上,无论如何也要遵守地方上的规矩,你到了江都,第一个应该见的人就是陈府尊,而不是我这个教书匠。” 张县令面色平静,对着陆安世微笑道:“上官可未在其中,师叔您是我的师长,我到了江都,自然先要来见您。” 张简摇头,微微一笑。 “等下午,侄儿当面跟陈府尊说清楚就是。” “罢了,久不为官,朝堂局势,我已然看不分明了。” “师叔,陛下亲政,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今年是洪德五年。 这五年时间里,因为天子年幼,相权飞速膨胀,尤其是宰相杨敬宗,在先帝朝就是宰相,后来更是受先帝之命辅政,做了五年的首辅大臣。 杨敬宗虽然在朝廷大权独揽,但是朝廷的军队他依旧很难掌控,因此也不存在谋逆篡位的可能性,如今皇帝一天天长大,沉寂了五年的君权,已经开始慢慢向相权发起了挑战。 “既然任官江都,便踏踏实实的做一任江都知县,要低头做事,不要抬头望天。” 张县尊对着陆安世笑了笑:“朝堂上的大事,我也就是偶尔听老师提一嘴,因此才跟师叔随口一说,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距离上面差了十万八千里,看不分明,也没有资格参与进去。” 张县尊声音平静:“这放在从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现在,随着天子的日渐成人,杨相国的影响力,似乎也在慢慢衰减了。 陆安世面色严肃:“你这个年纪,踏踏实实做事,千万不要去站什么队,更不要陷进什么党争之中。” “好了陆师叔,咱们不聊这些,您老人家这几年身体还好罢?陆家妹妹怎么样了,好些年没有见她了。” 陆夫子眉毛抖了抖,回答道:“她也很好。” 张县尊对着陆安世微笑道:“小侄刚到江都,最近几天时间要在县衙接收公事,恐怕要忙碌一些,等忙过了这阵,我在江都找一家酒楼,请师叔一家吃饭。” 就这样,张简与陆安世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陆夫子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好了易安,你最少要在江都待三年,咱们将来时间多的是。”严肃:“不管怎么样,陈府尊那里都不好怠慢,就算陈府尊不介意,以后传入官场,旁人也要说你不懂规矩。” “师叔,我都不担心,您担心什么?” 见张简还想要说话,陆安世直接站了起来,对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毅开口道:“我有些累了,你替我送一送张县令。” 陆安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否认,而是岔开了话题:“这是书院里很有潜质的后辈,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秋天就要参加县试,如果今年他过了县试,中了秀才,将来见到你,说不定还要称呼一声座师。” 张县令看向沈毅,脸上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 张县尊对沈毅微笑道:“沈师弟,虽然咱们有香火情分在,但是到了县试的时候,我这个县官也不会徇私的。” “是。” 张简把爷俩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然后笑着拍了拍沈毅的肩膀,开口道:“陆师叔许久不收学生了,看来师弟定然有一些过人之处,可惜为兄现在已经是江都的县官了,不方便跟你有一些学问上的沟通,不然我还可以帮你看一看策论。” 陆先生微微摇头,开口道:“你的老师秦先生,与户部的赵昌平也是同辈人,无论从哪里论,他叫你一声师弟总是对的。” 陆夫子颇为赞许的看了一眼沈毅:“你能依旧称呼他县尊而不是师兄,这一点很好,认清自己的地位,能少吃很多亏。” “他是建康人。” 说到这里,陆安世顿了顿:“当时的昌平兄,已经是户部的员外郎了。” 话说到这里,陆安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二世祖。 难怪啊…… 难怪人家敢在江都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