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咱们坐下来商量。” 听到陆安世这句话,陈知府眉头动了动。 因此,当他知道陆安世去了县衙大牢之后,立刻就派人把陆安世请到了这里说话,目的就是不至于让这件事情闹大。 做官的艺术 事实上,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怎么参与,一直是冯县令在做。 假如有一天东窗事发了,那最多也就是查到江都县令冯禄头上,他这个知府从头到尾没有参与,也没有收受范家的钱财,自然跟他没有关系,落到他头上,最多也就是个失察的罪过。 明年的考铨,他至少要拿一个“上”字,甚至有拿“上上”的野心。 而如果甘泉书院的案子闹大,就会让陈知府的声誉受损,如果得不到上字考功,只得一个中上或者一个中字,那么即便他上头的人想替他操作,也很难把他拔擢到六部。 这位江都知府微微眯了眯眼睛,对着陆安世微笑道:“先生如果对江都县衙的审查有一些疑义,那么稍候陈某回府衙,让严通判去县衙,与冯知县一起查办此事,如何?” 陈裕笑了笑:“这桩案子的详情,本官还真不知道,这样罢,稍候本官给县衙行文,让他们把具体的审案记录送一份到府衙来,本官看了之后,再给先生答复如何?” 陆夫子这番话,差不多是按照沈毅的意思说出来的,只不过他说的相对隐晦了一些,不过面对陈裕这种官场中人,这个说辞就刚刚好。 陈裕目光转动,便明白了陆安世的意思,他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陆夫子拱手行礼:“先生所言甚是,这件事本官一定给先生,给书院一个交代。” 陆安世看向陈裕,缓缓说道:“府尊执政一方,应当是给江都父老一个交代。” 陈裕微微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陈某为官一任,绝不会对不住江都父老。” 陈裕亲自将陆安世送下了望湖楼,然后目送着陆安世上了马车。 小厮连忙答应,一转头便请冯禄去了。 其实他是坐马车来的,并不怎么劳累。 积极响应领导嘛。 见到气喘吁吁,甚至头上还带了几颗汗珠的冯县令,陈知府哑然一笑,他也不起身,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淡淡的说道:“冯县令不必这么着急,本官请你过来只是喝喝茶,没有多么重要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冯县令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领导对面,然后抬头看了看领导的脸色,连陈裕脸色并没有什么不高兴,这才赔了个笑脸,开口道:“未知府尊相召,可有事情吩咐?” 陈裕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冯县令,然后眯了眯眼睛,轻声道:“方才,陆夫子也在你这个位置坐过。” 冯禄恍然大悟,开口道:“下官明白了,是甘泉书院那件事……” 不过这样装一装,会突出领导的智慧,反正不要钱,何乐而不为? “记得。” 听到这句话,冯县令微微低头,在心中暗自吐槽。 范家人都说过,你这个知府那里,他们也打过招呼了! 说完之后,他低头道:“大概就这样,范……范公子等人,失手打死了陈清,但又不想担责任,于是找了个在场的倒霉蛋沈毅顶罪,这件事本来就要做成了,不会有任何波澜,不曾想这个读书读迂了的陆夫子掺和了进来,因此才惊扰了府尊。” “迂?” “命案不可轻纵,不然你我这父母官便白当了。” “是。 冯禄恭敬低头,开口道:“敢问府尊,这桩案子应该怎么审?” 陈裕低眉道:“本官想要息事宁人。” 从望湖楼回来之后,冯知县满脸不爽。 甘泉书院一案,明明是顶头上司陈裕默许甚至暗示过的,但是这件事真正办起来,府衙那里一点责任都不愿意担,刚才在望湖楼,陈裕本人分明过问了这件事,但是一点主意都不愿意拿!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但是这个品级并不那么难以逾越,只要差事干得好,或者是朝中有人,考铨的时候能混个好的评级,那么知县升知府,也就是两三任的事情。 即便是有办法,陈知府朝中还有一个好老师,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知县能够抗衡的。 一直到戌时左右,冯知县才从自己的书房里走了出来,一个人在县衙的后院里踱步,不时伸手挠头。 息事宁人很好理解,就是这桩案子能够顺利结案,两边都不再吵闹生事,不要把这件事情闹大。 真定了范东成的罪过,且不说身在京城的那位范侍郎会不会亲自过问这件事,即便范侍郎不过问这件事,江都范家也不是好相与的。 冯知县恨恨的骂了一句娘,然后小声嘟囔:“这附郭的知县,真不是人干的……” 县衙的小厮,都是冯禄的私仆,作为仆从,最基本的规矩就是主家不睡,仆从是绝对不能睡的,冯禄一叫嚷,立刻就有一个小厮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说道:“老爷。” 仆从抬头看了看天色,苦笑道:“老爷,这么晚了,县衙里的轿夫都回去了,您要出门,可能要稍等等,小人让人去喊那些轿夫回来。” 听到这句话,冯知县脸色一黑,又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然后闷声道:“罢了,衙门离县大牢不是太远,老爷走着去。” 小厮立刻点头,毕恭毕敬的去了。 冯县令已经干了两任江都县令,在江都已经四五年时间了,因此衙门口上下的人都认得他,见老爷来了,几个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狱卒立刻清醒的过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开了牢门,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县尊老爷。 几个狱卒忙不迭的点头,其中两个狱卒慌慌张张的进了大牢,将趴在稻草上睡觉的沈毅弄醒,然后带着沈毅来到了冯县令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