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闲一直很奇怪,自己为何就是记不起三岁前的记忆。 而不是如他一般的,一边是清晰可见的世界,一边则变成了深渊峭壁。 他非但没有忘记三岁之前的记忆,相反 所有的记忆,也早就在那个时候开始。 …… 那段记忆觉醒的时候,唐闲最早感受到的便是这些。 盒子里的人生体验,大概能够记住这种状态的人整个世界也没有几个。 只有一个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在后来的一些工作人员与这个女子的对话中,唐闲也确信了这一点。 真正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可能一直不知道,那些夜晚里,她轻声哼着的悲伤的歌谣,一直都有个听众,也是唯一的听众。 她会自说自话,像是在做胎教: 又或者: 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我们啊……都被骗了。” 或者是一个破道者。 尽管负责生育秩序之子的女人在这片区域有不少。她远远不是基因最优秀的那个,却始终认为自己的孩子,将来才会成为秩序之子。 女人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在这个机械的国度里,孕育这位秩序之子。 呱呱落地的那天,没有哭的婴儿让很多穿着实验防尘服的人在意。 那是唐闲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人。 唐闲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终究记住了生育自己的这个女人的面貌。 人之初其实没有所谓的性本善性本恶。一切都只是本能,本能可能会做好的事情,也可能会做不好的事情。 自己其实是记住了那些话的,但是没办法告诉她。 钟遥和唐问死了,这个女人想来也已经死了,也许就在自己离开后不久,女人就被处理掉。 在这之后,唐闲被送去了密封的环境,开始进行各种培育。 空荡荡的神座里,负责教导他们高级知识的老师还未出现。 比如世界泛用性最广和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 而过早的启智,如同一个有了一定智慧的灵魂,寄居在婴儿的身体里。 这些知识有很多需要权限。他的权限比寻常的工作人员要高,但也有他无法查阅的资料,这些资料似乎得随着他的年龄增长,对机械神座的贡献增加,才能逐渐拥有。 这些秘密就藏在神座里。 目前为止金字塔的手段,就是不断的搜集人类的种种行为……来建造一个类人型思维模式。 本质为人类的秩序之子,便是一个开端。 这需要庞大的数据研究。 研究人类,成为人类,似乎就是这台巨大而神秘的机器的底层核心代码。 但秩序之子,每过几十年便会更换,之前的秩序之子去了哪里? 在唐闲权限内可以查阅的知识,都在鼓吹着成为秩序之子的种种好处。 可唐闲不相信这一切。 因为理智的人,也有其贪图的东西,如果他还能保持理智,大概也只是开价不够高。 他们内心的荣誉感,对机械神座的归属感,对人类的蔑视,对权力的渴求,让他们忽略了一些最为关键的元素。 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就是一个个鱼缸? 而神座里的秩序之子们,住在一个更为精致的鱼缸里。 这般想着,他的一生虽然算不上美满,但总是遇到过不少的贵人。 他知道自 这个所谓的秩序之主,正在算计着整个人类。 这么一个危险而颠覆的想法,就忽然间出现在了一个大多时间在婴儿床上、极少数时间灌输知识学习的幼儿心里。 而命运让他遇到了唐问和钟遥,他的养父养母,这才让这颗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他们计划着某个事情,似乎要带走哪个秩序之子。 …… 故事讲到了这里,其实并没有消耗多少时间。 阿卡司诧异于唐闲的过去,谁会在那么年幼的时候,就有如此丰富的经历,又会有如此清晰的记忆? “后来呢?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从康斯坦丁,变成了……七号?” 在我到来后不久,第一个来的是普罗米修斯。值得一提的是,他其实也不是最弱的七号。 这并不容易,但我后来意识到,盟友需要有认同,工具人不需要。 “你做了什么?”阿卡司说道。 我后来也让他知道了一件事,七个狂妄自大,人性薄弱的天才,是需要一些事情来维系关系的,比如欺负弱小的人。 唐闲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显得冷酷无比。 阿卡司没有打断,继续听唐闲说道: 康斯坦丁是一个代号,我们其实都是没有名字的小孩,羲和,塞壬,乌拉诺斯,普罗米修斯,句芒,迦尼萨,康斯坦丁。七个名号历来以康斯坦丁最高。 大多时候,都是按照进入神座的顺序来分配。 我要放弃我的名号,与普罗米修斯交换,其实等同于在放弃权益。 普罗米修斯并没有拒绝,欺凌他人和被他人欺凌两个选项,换做谁来选都很好选,何况还加入了幕后势力。 这个期间我也在不断地测试着普罗米修斯,确信他的忠诚度,直到我发现普罗米修斯也掌握了一些不好的情报关于我们的未来。 苦肉计哪里是那么好施展的?唐闲在这一部分里,隐去了很多痛苦的记忆。 这其实是赌博,期间我的养父养母一直在观察我,我也在一直观察他们。 我则通过他们的行为来分析这样两个人,成功逃跑的几率有多大。 他们的计划里有很多漏洞,好在我和普罗米修斯都在帮忙收尾。 很多次,句芒都只是在注视着我,在普罗米修斯号召其他人欺负我的时候,句芒就在一边围观,并不参与,像是想要把我看透,那真是一个谨慎敏锐的女孩儿。 不管是我的养父养母,还是我的这些同僚,他们都有着超越常人的智慧,想要骗过他们并不容易。 至少在母亲这边,她不那么容易察觉到我的伪装。 尤其是他们密谋的事情极为关键,越到后面大概会越是谨慎。 似乎就将要讲到最为关键的部分,唐闲神情略为古怪,面部肌肉也显得有些僵硬。 这一切还得靠着普罗米修斯来做,他必须在我父母离开这里前,找来抹去我记忆的药物。 人类其实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关联记忆。通过某个事物,想起与之相关的另一个事物。 比如多带着失去记忆的患者,去曾经去过的地方,以此来刺激大脑。 “这几个所谓的关键点,有两处,一处是感应到同类,也就是秩序之子的气息。 我确信他们独有的特殊天赋数据,能够在看到我之后,很快认出我就是那个被劫走的七号。 而另一个记忆的触发点,便是与我自身血液有着共同气息的秩序之子的血液。 将来他会提出一些合理的要求,比如几个秩序之子之间,建立某种感应,在某一个秩序之子死亡后,其他秩序之子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所以在羲和死后,他才会立马打来?” “我在回忆起羲和等人 “什么暗示?” “要在人类的世界悠然自得的生存下去,要揭开秩序者奴役人类的秘密、人类住进金字塔的真相、一切事情的起源;我必须认识一些人。 满身是血的唐闲,静静的看着脚下那摊羲和的血肉残躯。 “这些人里,有精于信息科技的人。有精于武器工业的人。也有精于生物研究的人。 当然,要在这个世界足够便利,还得认识一些统治阶层的存在。这样的人,我也认识了两个。 但一个因为我而离家出走,一个则成为了没有天赋的废人,即将失去一切社会地位。” 唐闲转过头,看着阿卡司,视线尽头已经能够看到一些守卫。 “阿卡司……我到底是康斯坦丁,还是唐闲?我认识你们,到底是我们性情上的契合还是我只是在利用你们?” 他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阿卡司没有见过唐闲这幅样子。 当局者迷。 “黎小姐如果看到你这样怀疑自己,大概会很痛苦吧。” “不管你有几重记忆,不管你是否偏离了未来的轨道,但你都以唐闲的身份活了二十多年,你的生母与养母,也都在警惕着秩序者。 阿卡司拍了拍唐闲的肩膀,疲惫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即便是康斯坦丁,在幼年的时候,也有了反抗的意志,你注定与其他秩序之子不一样。所以你从来都没有变过吧。我不觉得人按照自己的期望活,是一种算计。也把我们想的那么不堪。 唐闲还真是很少有这种自己看不开,却被朋友开导的情况。 沉默了几秒后,他笑了笑,脸上的阴霾与疑虑烟消云散。 仅此而已,哪有什么谁是谁? 唐闲看着周围,缓缓的戴上面具。阿卡司也拔出了匕首,问道: “我以前说过,我没想过把游戏打通,这个世界的天才多得是,我只想吃一次浩劫级生物,活得像个人样。” “嗯,是该有新的人生目标了。从除掉秩序者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