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包围网逐渐收缩，底层的人们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毕竟当时没有这些看起来无比漠然森寒的审判骑士。 “黎小姐，很抱歉，这次我帮不到你了。” “柳老板，愿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你。” 柳浪相信黎万业和黎铮最终也不会对至亲怎么样。 往日里略显空荡的大街，如今因为大量的守备，显得压抑肃杀。 时间是两小时。 黎铮似乎看穿了妹妹的想法，他摇头说道： 黎铮的眼里，这终究是自己的一时不理智，和弟弟黎小年造成了一些无谓的麻烦。 十四五岁到十八九岁，每个人在这个时间里，或许都会有一次叛逆期。 但到最后，终归是回到家里人的身边。 可总归是那么个结果。 黎小虞摇头： 看着黎小虞这幅模样，眉眼间的些许憔悴，黎铮心疼的说道： 你看看你，现在这么狼狈，哪里还是我黎家那个小公主？” “我会恳求爹，早些解除你的禁足。” 穿着脏旧的衣服，身上还能看到一些尚未褪去的伤。 “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很迁就我。哥哥，谢谢你。” 在她看来，黎铮能够被黎小年说服，就已经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一次……我没办法迁就你。跟我回去吧小虞，听话。” 黎小虞摇头，坚定的说道： “可这就是你的命啊！就在几个月前，你不还同意了这样的安排吗？无论是嫁去哪家，至少将来你的人生都不会太差。” “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也只能强行把你带回去。整个底层，每一条街道，其实都有守备的封锁，这是三十九堡垒，你又如何能够逃得掉？” 黎万业已经带着其余的守备赶来。 见到黎小虞的时候，黎万业并没有显得生气，相反带着淡淡的笑容。 “丫头，跟我回去了。不要让这么多人看笑话。” 她忽然笑了笑，肃杀的气氛并未被冲淡。 这句话如同一根刺。 “你母亲，至少衣食无忧，也不用担心子女的前途，不用跟这些人一样，每天累死累活的挖矿，却未必能挖出足以饱腹的一日三餐。” 黎小虞低着头，看着自己倒映在地板上的模糊糊的影子： 黎万业笑容依旧，说道： “如果将来，与我一起生活的那个人是唐闲，我不会遗憾。” 始终带着笑意的黎万业终于皱起了眉头。 黎万业继续说道： 这场倔强父女的对话，似乎即将结束。守卫们也等待着抓捕的命令。 她无畏的看着的黎万业，手按在了便携式传送裂缝上，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拍在了传送裂缝上。 她定定的站在入口处，抬起纤细的手臂，笔直的探向，似乎随时就会探进去。 “小虞你疯了吗！你现在根本无法进入裂缝。” 若离开矿区没有满十小时的时间，强制使用传送裂缝，这种危险等同于在矿区待满七日。 随后的科技改进，才使得传送裂缝有了一道保险机制。不会在无法传送的情况下传送。 黎万业沉声道： “爹，唐闲是人类还是伊甸魔童，这便是我与您最大的分歧，在您没有改变看法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要那么喜欢他？” 自己到底喜欢唐闲什么呢？为什么会喜欢到这个地步？ 直到今日，在父亲带着大队人马，逼着自己做一个选择的时候，她才隐约有些明白。 “爹，从小到大，我都在做一件事情，我想要变得更优秀。” “十岁左右的时候，您开始让我接触各种生意，虽然都是很小的生意，但我一直都把这些事情当做是您对我的考验。” “我在为此努力，我把那些家族里不起眼的，就将败去的生意一一盘活，我每天都在学习如何为这个家族带来财富。” “她偶尔也会对我说，小虞，你要再努力一些，要超越你的哥哥弟弟，要成为这个家最优秀的人，只有做到那般，将来你就不会跟娘一样。” 黎小虞的表情是如此的决然： “大家一生中又能离开几次金字塔？除了各个堡垒的主人，其他人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见一个远方的朋友，承受自降层级的损失？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与人相识？” “十二岁那年，我去学区，这种事情本没必要，不过只是走一次流程，但我还是很感激那一年的际遇。” 黎小虞这么问着的时候，脸上带着凄然与嘲弄： 天赋的差距可以直接颠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长达六年的认知。 往日里的关系也开始纷纷断裂，只保留下极少数的人脉。 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到最后，即便脱离了底层，也依旧改变不了被奴役的命运。 我曾经也想过的。 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或许也还是很多人羡慕的样子。 似乎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被他们鄙夷的。 其实很简单，就是有许多真正能做事的人，因为没有天赋，始终得不到重用。 我只不过是把那些天赋者给驱逐了，给了真正能做事的人的机会，他们感激我，于是那些家族生意就慢慢的活了过来，甚至兴旺起来。 想来在我嫁去其他堡垒后，大概他们很快便会被取代吧。 黎小虞轻声的笑了笑，才十八岁的她，却笑出了一些沧桑的意味： 人类就跟斗兽场的牲畜一样，大家关心的只是它能否有撕裂对面的能力，谁会在意这只牲畜能否做好多少生意，有多美好的品德？ 黎小虞的声音渐渐有了气势。 这些话语，也传到了很多底层人的耳中。 “所以我错了，母亲也错了。根本没有什么努力，我根本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大哥注定会成为矿区的英雄，人类的英雄。而我啊，无论怎么努力，无论做的多好，都只是一个两天赋的普通人罢了。 黎小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甘的心绪就像海潮一样爆发出来： 他们一斧一凿度过了数千个日夜，天真的以为转正了就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家族的命运。 因为在这个世界，衡量我们优秀与否的，根本就是不我们能通努力改变的东西！而是我们从出生时就注定改变不了的东西啊！” 黎万业目光幽邃，神情越发冷冽。 但正是因为有这般那般的遗憾，我才相信我们骨血里，是追求自由与平等的存在，而不是替金字塔征战矿区的工具。 他只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底层临时工，但无论去了哪里，在矿区也好，在底层也罢，在669学区时也一样，唐闲总是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黎小虞说完后，将手再次靠近了裂缝旋涡。 她的决意让每一个人动容。 但他也知道，这番话改变不了什么。因为父亲的信念也同样无可动摇。 “你知道你刚才的言论被多少人听到？这些言论就跟几十年前反叛者的言论一样，我原以为你会懂事，你实在是让我很失望。 你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你的努力我也都看在眼里，有些话，我不想再在这里跟你讲。现在我要你关掉传送裂缝，跟我回去。” “想想你的那些朋友，如果你今天跟我回去，她们之前与伊甸魔童勾 黎小虞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但现在他们的命，就在你手上。命要是没了，就别谈什么命运！” 她忽然有些疲倦。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 如果连今天都没能改变什么，大概多年后，也会变得和母亲一样，带着某种自怨自艾过活着。 不多时，她低下头，关掉了传送裂缝。 “押小虞回去。” 守卫们没敢靠的太近，黎小虞只是被拥簇在中间，有些怅然若失走着。 黎万业虽然不满动静闹得太大，但时间总会抹平一切。 但这些人终究是不会记住她说过的这些话。他们所羡慕的，依旧是她过着的精致的生活。 事实上，黎小虞今日这番话，并非没有打动黎万业。 街道上寂静无声。 在大队人马走了一会儿后，才渐渐有底层的人从各处探出头来，带着黯然的神情看向远方。 只是就在方才，在那个女孩子大声的说出那些不甘的时候，每个人都有片刻的恍惚。 也有垂垂老矣的老人，想要破口大骂，却只能沙哑的咳嗽着。 这群人渐渐从街区里冒了出来，并不太多，还赶不上往日里堕落街热闹那会儿。 看着守卫们拥簇着的黎家二小姐，看着一些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通往层级入口的方向。 但不知这时候，谁忽然叫了一声，像是见到了古怪的事物。 金字塔里的光亮二十四小时都是充足的。 就像是沾满了墨水的毛笔，刷的一下，利落的在人们视线里划下一道漆黑。 人们惊慌的看着远方的情景，不知所措。 …… 在没有昼夜与四季的金字塔里，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黎铮放眼望去，竟是看不到任何一个人。 隐约间，黎铮似乎还听到了一道阴恻恻的笑声。 黎万业的戒指也闪烁了一下，但就像是这股黑暗能够吞噬光源一般，很快他的视线里便只剩下绝对的黑暗。 “保护好小虞！” 黎万业的戒指也不断地传达着一些信息。 浓稠的黑暗让守卫们根本不敢贸然行动。 审判骑士的轰鸣声也在逐渐的减少。 只是声音实在是过于的缥缈，就好像那个人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移动一般。 短短的一分钟里，黎万业感觉到了数名审判骑士与他失去了感应。其中还有一些守卫的痛呼。 与此同时，一只手捂住了黎小虞的嘴巴。 “我一年只上一天班，却永远不会被炒鱿鱼，我骑着驯鹿，我的影子映照在月亮上。我是谁？” “嘘，不要说话，我先带你离开。愿意跟我走吗？” 在可怕的笑声与审判骑士的轰鸣声里，她握住了一个人的手。 她终于是没忍住： 一道钩爪射出，一只手忽然揽在了黎小虞的腰间。 “这算是第三个愿望吗？” “很好，本圣诞老人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