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又补道:“便是我一时半会儿不明白,我长了嘴巴也会问的。裴子玉……咳,殿下,殿下他教过我,说我不用事事都会,只要学会用人,照样能把事办好。” “还有姐姐,姐姐是生意人,货好货坏一眼就能看出来……” 刘嬷嬷、明娓:“……” 肃王妃则是惊愕又动容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儿,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敢相信,那个一向在父母兄姐庇佑下长大的小姑娘,如今竟能站出来,替她分忧解难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女儿长大了,懂事了,也能扛事了。 虽说明婳口口声声说建了个积善堂,但肃王妃总觉着她是闹着玩,对她的实际能力仍存在一定疑虑。 言下之意,孩子们大了,不好再当孩子看了。 只她自幼孤苦,寄人篱下,比两个女儿心性要早熟稳重许多。 肃王妃颔首,看向姐妹俩:“你们和刘嬷嬷一道去,须得对着单子,仔细仔细再仔细!须知那关系着万千将士们的性命,容不得半点缺漏作假,明白吗?” 明婳则是一口应下,还举着手信誓旦旦:“阿娘放心,女儿一定瞪大眼睛,铆足精神,绝不错漏半分!” 裴琏裴子玉。 【100】 草原夜色如墨,星河璀璨。 “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 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我父亲被他们困死在那石头城里么!” 为了诱肃王上钩, 甚至不惜拿一整座城池的突厥百姓当做诱饵。 “我看老莫铎也是疯了, 这斛律邪就是条毒蛇,他重用此等奸臣, 便是赢了这场仗, 也必定失了民心!” 不然母亲得多难过。 “子策, 你明知这是斛律邪的奸计, 若是此刻贸然冲去, 岂非正中他下怀?” 亲历战场,见证厮杀,的确是磨练心性最残酷也是最快的办法,男人年轻的面庞并无多少神情,眉宇间却萦绕着一阵威严肃杀之气。 “肃王也是孤的岳父与师父,孤亦是心焦。” 谢明霁岂不明白这点,正是明白,所以愈发痛苦。 看着困兽般的谢明霁,裴琏垂眼,再次看向那沙盘。 谢明霁一怔,迷茫抬头:“诱饵?我们有何诱饵?” “子策以为,大渊唯一储君的性命,可足够为饵?” 迎上火光下那双黑黢黢的凤眸,谢明霁心头猛跳,难以置信:“殿下,殿下的意思是……” “不行!” 虽然谢明霁很想救父亲,但在大局面前,他还是理智的。 裴琏知道他的身份特殊,也知这一路上肃王父子对他的刻意保护,但是—— “子策别急着拒绝,先听听孤的打算。” 身子却不由自主站起来,走到裴琏身旁。 谢明霁听着听着,面色微松,炯炯盯着裴琏所指的那两条路线…… 但实际操作起来,存在着太多的未知数,若换做旁人做诱饵,或是他自身做诱饵,谢明霁定然毫不犹豫点头。 这个诱饵太重,若有半分损伤,对大渊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 裴琏却是目光灼灼看向他:“正因孤身份贵重、不容损失,对东突厥而言,诱惑就更大。他们若知道孤仅带三千兵马赶回北庭,舍得错过这个机会吗?” 绝对不舍得。 “兵者,诡道也。” 谢明霁自是擅长。 于肃王府、于陇西谢氏、于大渊朝,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肃王于公,乃我国之重器,为国为民戍边半生,劳苦功高。于私,他是孤的岳父,这半年来悉心教导,亦父亦师。且二十多年前,若非他不顾安危救下父皇,我父皇早已冻死在北庭的雪 裴琏看向谢明霁,神色郑重:“孤对肃王的敬重,足愿为之 涉险。” 他喉头哽着,而后掀袍,朝面前的年轻太子跪下:“殿下大义,谢明霁没齿难忘。” 谢明霁被他拽起,眼睛仍是红的:“子玉,日后便是做不成妹婿,你也是我的兄弟,一辈子的亲兄弟!” 谢明霁破涕为笑,抬手抹了把脸,道:“那等打了胜战回家,我定帮你与婳婳多说好话!” 既已确定这计划,二人又商议起具体安排。 临走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停步问裴琏:“殿下此番愿舍身救我父亲,公心更多,还是私心?” 稍顿,又道:“失去父母的孩子,会很可怜。” 多的话也没再说,只再次抬袖朝他一拜,离开帐中。 油灯悄然散发着昏黄光芒,他侧坐着,从怀中拿出那枚装着平安符的小巧香囊。 若是肃王有事,那双眼睛定然又要淌落泪珠儿,哭到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