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元宵过后, 这个年也算是过完了。 只是转眼到了二月初, 始终未见裴琏回来, 送来的信上仍是那句:「一切皆安,勿要记挂,保重。」 这日午后,明婳正盘腿窝在暖炕上看账本, 积善堂的管事忽然求见, 说是遇到个棘手事。 如今她在积善堂做工领月钱,再不必去外头做活, 只要照顾好堂中老幼妇孺的起居便是。 “可昨日小猴儿和我说,桃花不是孤女,他撞见她偷偷摸摸去后门狗洞和一个妇人见面,还将每日的肉包藏下,给那妇人。我当时一听就恼了,只当有那黑心眼子不要脸的东西,连积善堂的便宜都占。” 范大娘道:“我当时逮着她们就要报官,可是……” “哎,她们娘俩也是苦命人,身不由己……” 明婳见状,挥退旁人,只留了天玑天璇。 明婳闻言,也蹙起眉:“这种混蛋,她怎么不报官?” 明婳最是看不起打女人的废物,心下已经火冒三丈,下一刻又见范大娘眸光闪动,愈发艰难地开口:“秀娘之所以把桃花送来我们积善堂,是因她发现刘达那个畜生,他喝醉了酒,竟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 别说明婳,就连天玑天璇也都冷了面孔。 范大娘原以为她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已是命苦了,待看到秀娘母女跪在她面前痛哭求情,方知这世上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明婳听罢范大娘的话,心下震动久久不能平息。 可现下,她却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无耻的渣滓。 话音未落,天璇抱剑上前:“是,奴婢这就去宰了他。” 明婳:“等等!诶,你等等——” 明婳无奈又尴尬:“我方才说句气话,你怎么当真了。” 明婳:“当然该杀,只……” 明婳:“……” 这平日里沉稳冷静的人,怎的今日这么冲动? 天璇眼底似是掠过一抹嘲意:“官府?” 天璇也如梦初醒般,又恢复不苟言笑的模样,单膝朝明婳拜道:“奴婢失仪,还请夫人恕罪。” 天璇并未多言,只低着头,安静退至一旁。 没等她多想,明婳问:“那对母女人呢?” 明婳:“外头冷呢,快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范大娘便领着一对身形纤瘦的母女走了进来。 而那紧紧依偎在她身旁的小女童,继承她母亲的秀丽,生着一双灵动漂亮的桃花眼,小小的脸蛋,瞧着特别乖。 “这是做什么?”明婳连忙示意天玑天璇将人扶起,又道:“先别哭,都坐着。灶上不是有红豆汤吗,端三碗来。” 一旁的女童听到这话,霎时哭着扑倒她怀里,搂紧她的腰:“不要,娘不要投河!娘不活,我也不活了。” 明婳本就是个心软的,再看眼前这一幕,想起了远在北庭的阿娘,眼眶也不禁红了。 秀娘和桃花皆是一怔,下意识看向范大娘。 秀娘面上通红,又羞愧又难过地将桃花抱在怀中,想要开口,话到嘴边眼泪先滚了下来。 苦到一颗心都麻木了。 桃花 明婳见状,让下人再给她端了一碗,又让天玑带孩子去隔壁喝汤。 哪知秀娘一听到这话,忙不迭摇头:“不,不行,不能和离……” “不,夫人误会了。这种畜生,我只恨不能宰了他!只是他说过,我若是敢和离,他就先杀了我,再杀了桃花,还要去杀了我爹我娘,他做得出来的,他压根就不是个东西……”秀娘淌下热泪来:“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是嫁了个畜生,一只恶鬼!” “夫人,我知您好心,但您不必管我了,我这辈子注定是要和这畜生烂在一块儿了,只可怜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不该受这样的罪。”秀娘说着,又噗通跪在地上,用力叩头道:“求您收留桃花,给孩子一条活路吧。我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回报您的恩德。” 怎么不必管她呢? 难道因着一时走眼嫁了个畜生,就得一辈子承受这份苦难吗? 好生安慰了秀娘一番,明婳让范大娘先将她们带回积善堂。 天璇主动请示:“夫人,请让奴婢处理。” 天璇抿唇:“不会。只暂时打晕他。” 于是她便让天璇去办了。 天玑抿唇,到底没将天璇的童年遭遇说出,只道:“大抵她比较心疼小姑娘。” 她心下暗想,等裴琏回来,便与他提提这事。 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这都已经二月了。 因着午后那事,明婳夜里也没什么胃口,沐浴过后便坐回炕上,单手托腮,仔细翻看着从衙门借来的那本《大渊律》。 七出之条,男方随便一条都能将女子休弃。反观女子休夫,除了男方重大过错的义绝,或是女方娘家势力雄厚,能压着男方和离,其余简直是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