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旁观的人听清楚细节,所以沈聿在许星野面前蹲下身,将声音压低,“是我一直在骗你。”
“从带你回公寓开始,我就在骗你。喜欢你对你好都是假的。你不知道,其实我啊,恶心死你了!”
沈聿明显感觉到,这句话说完,许星野拽着他袖子的手就瞬间僵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为什么?”许星野问,“骗我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他脑袋一直逃避似的低垂着,只露出一个头顶的发旋在沈聿眼前。
“还记得六年前的除夕夜吗?就是你妈死的那晚。”
沈聿本以为自己再重提那一夜的时候会痛苦,但出乎意料,他此刻平静得很。
“那晚,我妈妈也死了。可你知道,她是因为谁死的吗?”
沈聿说到这里,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燃后,才接着道,“因为你。”
这三个字落下,许星野垂着的脑袋蓦然扬了起来,眼中的错愕和慌张明显。
他知道沈母跟他妈是在同一天死亡的。
车祸,抢救无效,在医院就死了。沈聿也是因为那场车祸伤了手,弃医从的商。
但他从不知道,那场车祸的发生,会跟几十公里以外的他,
扯上关系。
“怎么可能,我那时,我……”
许星野的否认在脑海中想到什么后,戛然而止。
那晚,他记得那晚,因为妈妈神经质的叫喊和行为,他给沈教授打了通电话。电话后,沈岸赶来了别墅,将已经死了的妈妈送进了医院。随后,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沈聿。
沈聿有着一张好相貌,那双眼尤其勾人。那时候,明明望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冲上来打他,可最后却压着脾性,温温柔柔地说要转院陪妈妈。
那是他第一次瞧见一个人能将情绪完全表现在脸上,而不是藏在心里。他看惯了两面三刀的大人,猛然瞧见一个跟兔子一样单纯的大学生,心里免不了藏了些不一样的惊喜。
他以为沈聿是好懂的,好懂的人能让人把控。
所以在沈聿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生活的时候,他没拒绝。
一开始,不过是因为沈聿是沈教授的儿子,跟着他就可以不进实验室。可后来,却变成了为了能继续跟沈聿在一起,他甘愿赤手空拳进斗兽场,拼生死局。
喜欢这种东西,就像春季里生长的菟丝花,微小的一粒种子,就能瞬速发芽,抽丝,攀延壮大,最后绕满整片枝桠。
它无法收拢,可此刻,却也无枝可依。
“因为那通电话?”许星野问。
沈聿没说话。但,此时的噤声,等同于变相的默认。
许星野突然就松开拽住沈聿袖子的手,将手掌撑开盖住了上半张脸,不让自己红着的眼睛被人瞧见。
“所以,哥在六年前就想着报复我了?哥可真狠啊,知道我不在乎皮肉伤,所以就专门往我心上捅刀子。”
他说到这里,突然开始笑起来,越笑越大声,“哈哈哈哈,就因为一通电话,就因为区区他妈的一通电话,你装作对我这么好,却又弃我如敝履……”
“才不是区区!”沈聿被许星野对这通电话毫不在乎的语气给刺激到,他一把薅住许星野的前襟,将人从地上提起来,“许星野,你就是那场车祸的始作俑者,什么样的因造成什么样的果,你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眼瞅着这两人不知道谈了什么,突然就动起手来,旁边看热闹的老总们马上上前来将两人给分开。白广廷一边拉着沈聿往后退,一边招呼着保安赶人,“还愣着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他,还不把人给轰出去!”
许星野被一众保镖推搡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瞧见白幼薇从内间出来,挽住了沈聿的手臂。
她露出来的手指上,有个与沈聿同款的钻石戒指。
两人站在一起,仿佛是对缱绻的璧人。
只有他,是个笑话。
——
北京的天气入冬后就很冷,耳畔全是呼啸的冷风。
许星野攥着红彤彤的戒指盒,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瞧着唯一剩下的那只戒指内侧里,沈聿的名字。
这名字真好看,念起来也好听。
但他还是喜欢叫沈聿“哥”,因为每回他这么叫的时候,沈聿都会半眯起眼,像猫儿一样慵懒地用鼻腔回应他,然后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
这种温馨的时光太多太长久,他根本罗列不完全。
可如今,这样的沈聿,这样对他好的沈聿,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喜欢是假的,要跟他在一起是假的,恐怕就连那场有回应的吻,也是假的。
“嗡嗡嗡——”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许星野瞧了瞧备注,接了起来。
“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表白吗?怎么网上有人传了张照片,你被人像狗一样踢开羞辱啊。”
许星野没有回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
乌云蔽日,细雨飘落,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倒是分外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