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上班的人,常常能碰到闹事者。解决的方法有二,好言相劝,威逼利诱,或者两者混合,谢程一是循序渐进,刚柔并济,他一贯会加一些法律词汇,足够把那些头昏脑胀的闹事之徒唬在原地。 是韩宁。 再后来,韩宁从人群里冒出来了。 还是因为,要护着谢镜,或是……他?谢程一起了一个非常飘渺的念头,这个念头像是寺里的香,刚点燃时烟气最浓,慢慢地,也就释散在风中。 —— 也不怪自己浮想联翩,谢程一带前面带路,肩膀宽平,劲瘦的腰肢因为动作贴合衣服,线条若隐若现,还有翘挺挺的屁股……如此这般,实在秀色可餐,自然躲不过韩宁的女凝。 屁股消失。 谢镜想起了待客之道,一抹眼,乖乖进去给她拿拖鞋。 细小的门缝慢慢变大,室内的情况逐渐显现,韩宁心跳开始加速,对今天战况的突飞猛进感到意外,要说这次来这儿,还真不是蓄谋,属实意外。 戴着墨镜也挡不住。 开车逛了一圈,就来这儿了。 这条没有沉寂下来,却被城市遗忘的老路,人多道窄,杂乱纷纷。 要是有预谋,韩宁肯定会投其所好地给谢镜这个小崽子带礼物,此时两手空空,并不符合韩组长登门拜访的习惯。 谢程一回头,突然发现正常看韩组长的高度现在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微微下移视线,才能对上她抬起来的眼。他涌上些许迷茫,而这份迷茫在韩组长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之后,真实了。 跟她平时不同。 前一秒还说不要左瞟右看的韩宁已经实现眼球的行动自由,因为谢程一家里实在没什么引人挖掘的隐私,除了刚需家电和大家具,其他的基本上都用保鲜膜抱起来了,并且客厅里放了一些还没有封起来的开口纸箱子。 就这么轻描淡写一个嗯,谢镜都看不过去了,补充,“哥哥说这边要拆了。” 她熟稔热络,开心似乎发自肺腑,谢程一都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话,完全没了那天在停车场的局促。他心里这么想,却还是被她的情绪所以感染,回答。 他引着韩宁到沙发处坐下,目及她神色略有惋惜,谢程一语气不改,温和地笑了一下:“韩组长好像比我这个房主还要遗憾。” 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谢程一一时不知道如何作想,只得先收回心里那层讥诮的涟漪,端着杯子走来,还拿了吸管。 “令人心动的数字……”韩宁咂摸出了他的意思,一下子站起来,说出猜测:“所以说刚才那人很可能是蹲点碰瓷吧,不是顺势碰瓷……你知道吗?” 谢程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当然知道,难道韩组长认为自己是不谙世事,纯真无邪的小白花吗?一低头,谢镜还捧着他的木头小手办东张西望着,谢程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弟弟进屋写作业,这才继续和韩宁对话。 谢程一所说的内容残忍而现实,然而面上却没有一丁点波动,边以闲谈之姿对话,边稳稳当当地从冰箱里托出三个腌料装得满满的玻璃饭盒,或者是玻璃罐,仿佛已经习惯了底层的你争我夺,他的轮廓掩在窗外逐渐昏沉的夜色里,胆颤心惊地模糊起来。 四张艳红的大钞,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定货币最高票额。 是啊,这年头真钱都在手机里,从三教九流里滚了一圈的 韩宁朝他望去,谢程一是工作打扮,衬衫西裤,此时袖子挽到中间,露出脉络清晰的结实胳膊,此时正相当贤惠地用筷子将螃蟹从罐子里夹出来,停留在半空中,沥净汤汤水水,再装进一次性塑料盒里。 失道而后德,谢程一早就习惯了这个道德感骤跌的冷漠世间,他嘴皮间刚要呲出些旁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台词,就从天而降蹦出个亮闪闪又牙尖嘴利的的韩宁,挡在他跟前,举着修整得极其漂亮的指甲将看不清面孔的歹人逼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傍晚的夕阳洒了一地,谢程一转过去,带了一点笑,然后按开房子里的灯,“刚才谢谢你,韩组长。” 韩宁的古道热肠起源于自己一腔侠义的家庭,更不用说是她喜欢的人遇到事了,只是,她好像觉得,她有点傻?但印象里,过去的印象里,谢程一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只是如今,人心不古。 韩宁没想到谢程一会问自己对他的看法,摇摇头,“当然不会。” 韩宁疑惑:“谢什么?” 其实不认为他不是好人,不代表他就真是个好人,是是非非,万事哪里就是非黑即白。但是双重否定表肯定,韩宁不想跟他讨论这么拗口的问题,所以非常武断地妄下结论:“不用怀疑,你就是。” 不待韩宁回答,他倒是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四十五天。” 大概认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