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不接受调解,说要告她,就像徐开说得,他可以追求刑事责任。 而程一在玻璃窗后望向她,目光淬了毒,转向其他人时,又带了蛊惑性的光。 母亲一蹶不振,能依靠地只有他了,他要让这些人罪有应得。 整个城市包裹在闷热而燥郁的空气之中,每一个檐角,每一片树叶,每一盏路灯都蒸发尽了那零星半点儿的清凉水汽。极目之处高楼林立,钢筋、水泥、木材被烈日灼烧着,或是淹泡在滂沱大雨里,在变化多端的气象里缓慢地腐烂,从坚不可摧到不堪一击,从辉煌绚丽迈向衰亡颓唐。 告诉他意外发生的电话,汇报者是现在所住地方的一个邻居,叽里咕噜的,程一初始没听出来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不耐,直到对面实在是含蓄委婉地没招了,劈头盖脸地砸了一句,你妈跳楼了。 惊天霹雳,迎面泼凉,程一抬头对面自己印在玻璃上的倒影,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见他没声,对面喂喂了两句,然后飞快地报了一串地址,挂了电话。 是一时兴起吗? 那他呢? 确实,这个世界没什么值得她眷恋的,她儿子也已经死了。 “想好了吗?” “想好了的话,就在这块签字。” 总归是要面对,并且彻头彻尾地断干净。 他直接先去洗了个澡。 没习惯?程一手劲大了点,妄图洗干净身上的味,和程家栋很像的味。 从这儿离开后,他捏着户口本,去派出所提交了改名申请。 这意味着,他们日后有源源不断地大笔开支。 说来也巧,徐开虽然把人羁押着,但这件事没有绝对直接的客观证据,所以一直保持着犹疑,倒是母亲的消息以及程一改名的事传来,建民路派出所只要是听过这事的人全一边倒了,都对程一报以同情,说孩子是没错的,对瘦女人这个同样受伤害的原配,倒是投之唏嘘鄙夷。 程一这几天全扑在医院,最近一次去派出所,还是因为改名申请通过了,徐开提了一嘴和解的事。 即便如此,徐开到底还是说得明白了点,“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按纠纷处理。” “我知道,”谢程一点点头,对着徐开说,“我想过了,那就和解。” “好。”这个自然是最合适的结果,徐开还怕他倔,真死咬着不放,“想通就行,以后,打算怎么办?” “上学,下学,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再多一项,照顾妈妈,”谢程一努力扯开一点笑容,“哥,还得麻烦帮我跟徐放说声不好意思,这个暑假的数学补习班,我不能跟他一块儿了。” “谢谢哥。” “想好了吗?” “想好了的话,就在这块签字。” 他想,可能瘦女人年轻的时候,并非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