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青哆哆嗦嗦指了柴火下的地窖,仅半个时辰不到下面的五百斤粮食,一百斤蔬菜都被抢走了。她苦苦哀求才换来半袋子小米,估摸有二十斤的模样。家里也被这群人翻找的破破烂烂,“仅有”的二两银子也被抢去。半晌后,胡同里传来了一片哀嚎声,被抢的不止冯青一家,可能留后手的人家却不多。百姓听说是首富带着其余富商地主当了叛徒,放敌人进城祸害百姓,都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又听闻城主自己跑了也是一顿咒骂。冯青在心里算计着,大概得将媛娘送出去。她觉得自己留在城里还有用但媛娘跟在身边一定会束手束脚,是时候让她去慕春那里躲一躲了……!慕春那边再过五日便有人去老地方等着传信儿,到时候她直接将媛娘送出城外与那小李兄弟去投奔慕春即可。想到这,冯青脑门上的川字便散开了,这日子过的好好的,怎就忽然成了“阶下囚”?哎,真是世事难料!慕春每一次派人去万柳城打探,或者采买东西的时候都会约定好下次的时间。大概一个月一次的频率,有时候是自己去有时候是小李去,无论是万柳城的消息还是粗盐铁器,总会混到一些绝不空手回去。慕春一直关注这边的动静,早就拜托冯青准备了几把连弩留着对付敌人。冯青对连弩一知半解完全没有头绪,还是慕春使劲回想自己从前在“便宜师傅”那里看到的古籍,那老秀才就爱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他只在张家村住了三年便不知去向,慕春小时候还以为他很可怜,时不时的偷了家里的猪尾巴给他送去。后来她一直怀疑那“便宜师傅”是瞧上自家的猪圈,才与她家做的邻居。那时她主动去肉摊子上干活,也是为了养活那个连门都不出的怪人。要说他怎么就跟慕春关系近的,这事还得从一根猪尾巴说起……!不过在慕春十三岁的时候,老秀才留下一封书信便没了去向。由于这人不经常出门村里人大多对他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是个有些古怪的落地秀才,有些年纪且不爱说话。可慕春却知道他就爱吃猪尾巴,每次她提了猪尾巴上门,小老头的眼睛都带着少见的亮光。便会乐呵呵的将自己的家底都掏出来,画本子,故事书,人物传记,地域风俗,一堆有趣的书籍与笔墨纸砚。慕春闲暇的时候,就会抱着书籍歪在老秀才家的摇椅上度过一两个时辰。如今想来仿若是上辈子的事情,老秀才并没有刻意的去教给慕春什么。慕春家里有两个读书人,她横竖也识得几个大字,只是碰到不理解的词句时才会去问他。而老秀才开了堤坝一般滔滔不绝的讲个没完,从西头讲到东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来一圈。慕春觉得他定然是这时候将言语都说完了,平日里才懒得多说一句话。不过对于那些自己没见过的没听过的奇闻轶事她非常感兴趣,就好像在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一般有趣。后来老秀才离开张家村时,慕春还偷偷掉了两滴眼泪,不过“便宜师傅”说过山水有相逢,想来等自己长大后他还死不了,那么也没准来得及给他养老送终,毕竟老秀才只比张铁生大了几岁。慢慢的这个人便消失在了张家村百姓的记忆里,除了慕春。可有的时候,就连慕春也会怀疑自己的记忆,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随着后来,她对一切事物都有了自己的认知,这份从容与智慧想来不是从张铁生两口子身上学到的,那必定是受了“便宜师傅”的潜移默化沾了皮毛。再到能记得古籍里连弩制作的图样,她确信“便宜师傅”定是个山外的能人,与那故事里的世外高人一般神秘。只是世事无常,谁知山水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相逢的,但她依旧坚信来日可期。三个臭皮匠研究了好久,终于赶制出一批连弩。因为是头一次尝试又似盲人摸象般没有方法,所以第一次只做出了十把。而弩机需要精巧的勾子与挡板,这些都得慢慢打磨,还要让吴木匠做出机身合二为一方可试用。连弩一次可安装十发弩箭,纯熟铁的箭头闪着暗黑的寒光,连杆发射不但省时省力还威力极大,至少是正常弓箭的三四倍。有了这东西,慕春的腰杆瞬间都硬了。只是单靠冯铁匠与吴木匠两个人忙乎,想要一百把的连弩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还要暗搓搓的弄来铁矿,不能大张旗鼓的让其他人发现,难度很大。到了约定好的日子,慕春轻手利脚的等在城墙外,想看看冯青的第一批成果,最近风声太紧她决定自己过来打探一下。漆黑的夜里,只有星星点点少许光亮,但这便足够慕春躲到老地方等着冯青出现。她找了根长木抵在外墙上,借着木头的高度直接爬到了城内,蘑菇一样蹲在一角等着冯青过来。“不是这怎么还带着一个大活人来呢?”一个时辰后冯青背着两个大包袱与慕春接头,一个里面装的箭头与弩机,一个是媛娘的厚衣裳与日常用品。“她在这里待的不安全,还是去妹子你那里躲一躲的放心。”冯青没与慕春客套,好朋友就是该用得用。一句话,慕春便明白了冯青的意思,直道叫她放心就好。“你不跟着一起走吗?”“我最快还得一个月吧,你们先走下个月底来接我,到时候我拿着东西与你一起离开。”冯青将妻子交给慕春。“好,你要小心,下个月我带着人来接你。”慕春自然知道她说的东西是什么。“当家的,你可要小心呀。”媛娘很担心冯青的安慰。“你放心跟着慕春妹子走吧,她不会亏待你的。我没事等忙完了就去去找你。”冯青抓着媛娘的手腕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媛姐姐,你自己也多加小心。”长话短说,不到一刻的功夫,慕春带着媛娘背着两个大包袱消失在了城门口的夜色里。过了许久,到了林子的边缘才开始点上火把,脚下的路也有了光亮。而被百姓咒骂的万柳方也没有过的很舒服,总是梦见城内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醒来后又觉得应该不会,虽然孙城主一行人确实禽兽不如,可是烧杀抢掠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总不能杀鸡取卵吧……!她是住的越安稳,内心就越烦躁,没几日眼睛下面都有了明显的黑眼圈。与这边的心事重重,未雨绸缪不同的是慕烟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日子。松鼠一般忙了一个秋天,因为春天没准备所以在人家收秋的时候,这二人有时间便去林子里囤冬储粮食。只要是能吃的,不管是毛栗子,榛子,还是树上的甜柿子,大枣,山楂,运气好些的时候野鸡蛋也能捡两窝。慕烟用小瓦罐将二三十个鸡蛋都用粗盐腌好,这样才能保存的更长久。冬季里没菜吃的时候,煮上一个再熬些粗粮粥,加上一小碟腌菜便是一顿。深秋,还没到要烧木炭取暖的季节,可待在屋子里也冷。还好村里分了棉花属她家的最多,谁让人口少呢。厚棉衣棉裤两套,夹袄两件,加厚的被褥一套,这些东西做下来竟然还剩下三十斤,正好拿十斤做了棉门帘。省的家里的瓦罐,腌菜缸,水桶都冻坏了,能暖一层是一层。这不大的屋子里除了两个大活人,都是囤下的过冬粮食。荒年看着一筐一筐的粮食心里格外满足。江语过了近两年逃荒的日子,三天饿九顿的时候也挺过来了。如今坐在小板凳上面给娘子烤着地瓜,还顺便烤干两人的贴身衣物。这种平淡又甜蜜的生活让她松弛又满足,她觉得自己懈怠了,每日就等着太阳下山后与娘子一起钻进暖和的被子里。白日里最多捡些柴火回家,自从成亲以来她就过上了热饭在锅里,媳妇在床上的幸福小日子。虽然娘子多多少少有些放不开,可是她多缠一缠总能吃到甜头。江语用木棍将烤熟的地瓜勾出来,怕慕烟烫到还装在一个白瓷碗里面,掰开一半放上勺子,点心一样递到姐姐面前。“快尝尝熟了没?”她一副献宝的模样等着慕烟回话。慕烟坐在被子里端着碗道:“怎么还放碗里了,这不得多洗一个碗?”“我洗,我洗,你吃就是。”“天气冷了,打水也不容易。”“我打,我打。”慕烟看着她光洁的脸蛋,在幽暗的火光里染上点金红色,精致温润有些好看。她低着头掩饰着心里的悸动,用勺子刮着香软的地瓜瓤一点点吃着。最近白日里太闲了,搞得江语夜里精神的很,总是打扰她……!月亮泛着冷光挂在上头,江语倒了洗脚水后钻进了被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