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孩子,当着自己的面,为了个外人要与自己翻脸,这件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坦然面对。更关键的是,这件事发生在皇族之内。
本是母子的二人,因为有了唐宁的出现,使得两人的既定命运发生了极大的偏移。圣后接纳了余人,余人也得以获得机会来参与朝政。
随着余人越来越成熟的施政,随着越来越多的大臣站队,圣后娘娘从不在意,到现如今的略显吃味,本就经不起考验的母子关系,只需要一把火便能燃起。
如今随着余人如此动作,这把火,自然而然的便燃了起来。
对于掌控欲极强的圣后娘娘来说,她可以将权力给余人,也可以心甘情愿的将江山托付给余人。但她不能接受眼下这种被逼下的选择,这会让她觉得受到了挑衅。
而余人的这种作为,在圣后娘娘眼里,无异于再告诉她:我要夺权!
也是因此,圣后娘娘这才有此一问。毕竟,余人虽是她生,却非她养,她摸不准余人的性子,自然也不懂余人心中所想。
“余人很感激陛下的用心,虽然陛下不曾养我,但余人一身血肉皆是来自陛下。余人自得知身世起,便一直心存感激。”
“两年前,余人入皇宫,有幸得陛下赏识,允了余人参与朝政,余人感佩莫名。余人心中所想,便是能让我大周子民能够饥饿有粮,冷暖有衣。”
“余人自打进入朝政,一直在致力于各种惠民之政。至于余人身份,宣与不宣,全凭殿下取决,余人不会有丝毫不轨之心。”
圣后娘娘看着余人,嘴角浮起一抹讥笑,不屑的说道:“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朕且问你,若是书院,或是你的老师,或是大臣们逼迫,你又该如何?”
余人并未回话,事实上,这件事本就不是他们母子二人之事。要知道,帝皇之位,永远不是皇室一言可定。倘若有大臣逼迫,无论是圣后,亦或是余人都不可能视若惘然。
若非是大臣们畏惧圣后娘娘的实力,恐怕谏书早已摆满了案台之上。
尽管余人很不喜,但却不能否认自己收到过类似的折子。
早在接到那封折子时,余人就怀疑这件事很可能有幕后推手,甚至他已经猜到了那个推手是谁,他也相信圣后娘娘也知道了这件事,否则又怎会特意提起那个人。
一个生他的人,一个养他的人,现在养他的人似乎失去了继续等下去的耐心,余人又该如何自处?
保持沉默便是没法回答,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生在当下的余人,暂时还没有能够扛住压力的坚定道心。
或许,圣后娘娘也早已知道了他的踌躇,这才会借机发威,引出此事。
毕竟,作为六圣人,又是人族皇者,她虽是霸道无双,却也非小气无脑之人,又怎会因为一个背景深厚的小辈的散漫无礼而心生怒气?
随着余人如潮水般爆发向上的名声,圣后娘娘或许早就想到了这种局面。
只是,她毕竟是他的母亲,本就亏欠之下,她又怎好直接爆发?
想到这里,余人突然感觉心力交瘁。
他自从进入书院得知自己身份后,就已有意无意的疏远老师。
他虽然不认为老师的谋划是错,却也不认为是对。
余人虽然愿意承担起天下人的未来,却也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
尤其是,当他从院长口中得知许多道理后,余人便对老师的执念,越来越抵触。
只是无论怎样疏远,商行舟始终是他的老师,也是养他之人。只要有这种撇不开,也不愿撇开的关系存在,余人早晚都会面对这一天。
余人看着面色恢复冷淡的圣后娘娘,他对她其实没有好感,却也不存在厌恶。
与母亲这种虚无缥缈的身份相比,冷冰冰的大周皇帝这层身份,他更愿意接受。
可让人无奈的是,即使不愿接受,却也不得不接受,因为那些是既定的事实。余人没有能力去改变旧日故事,那就只能在今日之事上仔细思量。
“余人自幼得家师恩养,受教于家师,家师之命余人自然不好违背。”
听到这句话,圣后娘娘面色如死水般寂静,那对看着余人的眸子,本该是有些许亲近意味的眸子,却早已没了任何熟悉之意。
余人皱着眉,他没有去看圣后娘娘,而是转身向着离宫方向躬身行礼。
离宫内,本是一切尽在掌握之色的商行舟,却突然冷起了脸。
“余人自知亏欠老师甚多,只是,事关天下苍生,余人即使背负不孝不义不忠的骂名,也不能依老师之意。”
“余人四岁时被迫进入书院,六岁时便开始受教在院长大人身边,如今已是十年有余,院长大人的教诲,余人从未忘却。”
“余人或许不会是大周未来的主人,但余人一定会是大周子民未来的主人。”
便是说出了此言后,余人拂袖离开了议政殿。
诺大的议政殿内,此时,只剩下圣后娘娘目光灼灼的看向少年离去的背影。
作为人皇,作为大周真正的主人,圣后自然明白余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尽管那是句看上去相同意思的两句话,却代表着两个完全不同的走向。
另一面,唐宁和他的小毛驴,在云雾追赶下,来到了大周边境之城。而追寻他而来的那位客人,依旧看不见其踪影。
连城,这座大周边境中最小的城市,因时常遭遇侵袭,而显得很是破落。
自北城门入,沿着整座城,便只有一条主干路,这条路,直通大周境外。
出了南城门,继续向前百里地,便到达了魔族雪原的领域之内。
唐宁看着破败的街巷,不自觉的想起了大唐的边境之城清河郡。只是,清河郡碍于青峡存在,导致随时常遭受流寇侵扰,却也难见敌军身影。
而面前的连城,因为万里雪原的关系,不仅要面对流寇,还要时常饱受魔族荼毒。
这座本该有着近百万人口的小城,却是门窗紧锁,街道巷道中,难见人影。
除却偶有的寻常军士外,便再也难见任何人影。小毛驴踢踢踏踏的走在了破碎的青石板地面上,一对驴耳支的很高,那双铜铃般的双眸罕见的多了警惕之意。
“我饿了,小家伙探探附近可有客栈驿馆,找个地方吃点饭才是要紧事。”
唐宁伸出手,摸了摸小毛驴的脑袋,小毛驴向着前方不远处的一队军士走去。
事实上,唐宁原定的计划是出了天凉郡后,去看看传说中的南方世界。只是,当他释放神念,察觉到了正在南方游历的陈长生后,便笑了笑,调转驴头,径直向着连城赶来。
连城南城墙上,正在巡视搭建防御建筑的秦用秦将军,突然间感觉到周身一凉,旋即那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力,注意到了巡逻士兵身后的一人一驴。
秦用没有见过唐宁,更没有听讲过那头小毛驴,故而,他对那一人一驴充满了警惕之意。毕竟,这座城除却被派发而来的军士外,鲜少有人愿意踏足此处。
何况,他以聚星上境的修为,都无法探知到那头毛驴身上的青年是何修为,这如何能不让秦用心惊。
秦用心惊的同时,却也颇为疑惑。无论是六圣人,亦或是八方风雨,他都曾或多或少的有过了解。他尝试着努力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却始终找不到那青年的身影。
很快,秦用的注意力便被另一处吸引。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胯下骑着一匹枣红色战马,战马奔袭间进了连城。入了连城,那匹红马并未降速,而是径直沿着主干街道,向着南城门疾驰而去。
战马速度算不上极快,却也远非寻常马匹可比。
战马奔腾间,即使是常年作训在马背上的战士,都无法克服身形不稳的问题,在那中年男人身前,却好似从未有此困境。枣红色战马极尽全力奔袭下,他竟始终稳稳坐在马背上。
秦用默默闭上双眼,努力将自身的感知力扩张开来。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