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洲知晓谢敬捷是顾虑船上的谢敬敏,可王令嗣非死不可,这人要是放虎归山,要想再拿到他无疑是大海捞针。
他恶狠狠的瞪着那飘走的帆船,咬着牙下令。
“弓箭手、准备。”
一声令下,身后站出来一队士兵,背着箭筒,开始搭弓射箭,而有其他士兵赫然在往箭矢上绑上火油。
“不要放箭!”
意识到百里长洲根本就没有想过给船上的人任何活路,白行云急忙阻止。
方才错失了救下谢文文的机会,如今要成功的从王令嗣手中救出人已经难于登天,可,也绝对不能将船上的所有人都置于死地,王令嗣要死,是必然,可他们一旦放箭谢文文怎可还有活路。
白行云拦在弓箭手前,可他即使拦住一个人却拦不住一整支的队伍。
百里长洲与他对峙,箭上都裹着油布,他们准备火攻,这是唯一不让王令嗣逃出生天的方法。
白行云差点跟百里长洲打起来。
百里长洲这是在让谢文文死。
白行云恨极了这个人,他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般英勇仁爱,他就是个冷漠无情的刽子手!
这茫茫水面上,一旦发生火,绝无自救的机会,只能与船共存亡,可,谢文文在船上,他们怎么能放箭!
“不能放!谢文文他不会水!他会死的!”白行云握紧了拳头,双目几乎充血的怒视着人。
一旦放箭,谢文文就没有了活着的机会,这是在水上,他要是落水了他也根本没办法自保,就像他说的,他不会水,而且他身子弱,他要是落水了对他来说就是九死一生。
可,没有人听他的。
白行云几近于哀求的眼神看着百里长洲,他这辈子都没有怎么求过人,可此时他恨不得拿自己去换谢文文,他都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让谢文文身陷囹圄。
那是他生命里的重中之重。
百里长洲触及到白行云眼底的那股令人揪心的神情,终究是没有说下那声‘放字。
在他的印象里,白行云从未有过如此卑微的神情,他刚毅、不屈,他对他的朋友,有着无坚不摧的信任与在乎,纵然与自己心生嫌隙,可那也是个高傲之人,然如今,他亲眼看着白行云的眼底流露出哀伤来。
他并非冷漠无情之人,他知晓拿下王令嗣是他们的责任,可谢敬敏,的确是无辜的,而他们一旦放箭,谢敬敏便无路可退,这无疑也是置他于死地。
虽然之前世子不承认谢敬敏的身份,可他知晓,那不过是世子不欲中了王令嗣的阴谋的缓兵之计罢了,究竟是不是,他们心底,早已经是心如明镜。
而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局与一人之间,究竟要怎么取舍?
谢敬敏一旦出事,王府怕是就得变天了。
就在百里长洲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响起另外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
“放箭。”
这是谢敬捷说的。
白行云像是被什么劈中一般不可置信的回头去看谢敬捷,他似乎不信这简单的两个字却是决定了谢文文生死的话会是谢敬捷能说的出来的。
对方的目光稳稳地放在远方的船上,帆船推着碧涛,波光粼粼,今日的天色无疑是大好的,可至今都没有人有闲心来欣赏今日的好天气。
他并没有分出多余的眼神给他们,可,他就是说出了这样一句冰冷刺骨的话。
白行云几乎是目眦尽裂,他没想到谢敬捷居然会同意放箭,分明百里长洲都要放弃了的决定,谢敬捷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这个人,怎么可能会不顾谢文文的生死,同意放箭?
虽然他方才没有承认谢文文就是谢敬敏,可他分明也理解的,知道谢敬捷是知晓谢文文就是谢敬敏的,他不承认是有他的苦衷,毕竟,那样的情势下,不承认对于谢文文来说才是最好的,可,他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
他难不成还真就要他死吗!
他们,真的不在乎谢文文吗?
白行云的愣住的神色逐渐土崩瓦解,他从惊诧变为不可置信,失望,愤怒,恐惧,然后急切的扭过头去。此一瞬间,已经蓄势待发的弓箭手同时松开了手中的弦,燃着火星的箭矢犹如万树飞花一般漫天飞了出去。
白行云已经顾不得胸中的愤慨迫切的想要去阻止,可是他不过都是磁浮撼树,就算是打掉了一支两支,却根本无法阻止更多。
他攥着手中被他打下的一支羽箭,硬生生的折断,眼睁睁的看着火箭像是流星一般纷纷坠落到了船体上,然后一点点的着起来。
这一刻,白行云几乎是痛彻心扉、万念俱灰。
他喉咙里发不出一句完整的声音,只流出几个嘶哑的气音,像是从他喉咙里滚出来的沙砾,刺人又顽固。
看着射入甲板上的火箭,王令嗣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