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嗣也甘心葬身火海吗?
谢文文不知道,说不怕死,那是假的,固然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可也从未想过死在今日,对于再活久一点,他还是期待的,但,他好像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把自己吞噬,亦或者是落入水中,溺水而亡。
他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的害怕一点点笼罩着他。
有人来报王令嗣说,火势太大,已经救不过来了,急切而又眼巴巴的等候着他的下命令。
王令嗣却是不回答他的属下该怎么办,而是看向了谢文文,眼底似乎在翻滚着什么。
他把人扯到自己身边去,谢文文开始挣扎。
“你干什么?”
王令嗣的五指捏在他的胳膊上,以一种钳制的姿势。
他从王令嗣的眼底看到了一种疯狂,让谢文文涌出一股毛骨悚然。
他觉得,王令嗣是要拉自己去死。
事实也的确是,王令嗣居然拉着他往船边去,三两步的距离,谢文文每被迫走一步都是在加重一次的心跳。
王令嗣或许是当真疯了,他猩红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宛如是吃人的目光,而出口的话犹如拽他下地狱的深渊。
“我不是说过了,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黄泉,所以,跟我去死吧!”
谢文文蓦然睁大了眼睛,眼中是藏不住的惊骇。他双手撑在王令嗣的胸前,试图抵住他,可根本无济于事,挣扎无果,被王令嗣带着跳入了水中。
谢文文不会水。
落入水里的那一刻,他就似一块石头一般开始往下沉,他在水里奋力的挣扎始终都冒不出水面,他四肢胡乱的摆动,求生的意志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王令嗣的手臂还横在自己的腰间,根本就拽不开,拉着他一起往水里沉,在水里的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偶然的睁开也看不清什么,只有一串的白色的水泡,以及灌进他耳里嘴里眼里的水。
这一刻谢文文终于意识到了,王令嗣是真的要带他一起死。
铺天盖地的绝望淹没了他。
他连去回忆往事都来不及,他也来不及去想自己死后让其他人该怎么办,他空白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必死无疑了。
窒息的感觉无疑让他回到了被王令嗣卡住的那一刻,但此时他再也没有了不会死的底气,脑子里像是有被什么挤压,胸口也疼,四肢逐渐不听他的号令,疲软的被水压冲起来,他的眼也不再怕水,他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水面,意识一点点的涣散,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在哪里。
站在岸边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豆大的帆船逐渐被烧成了空架子,然后向着一边倾斜,最后一点点的沉没入水中。
白行云似乎化作了一座石像。
他呆呆地看着那处升起的浓烟,已经不再张牙舞爪的火势,半边已经入水的船体,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的拽住,几乎要生生的撕裂。
他再也支撑不住地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抵着冰冷的石面,坚若磐石的他终究是垂了泪。
他从未想过,失去谢文文能是什么感觉,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的会失去他。
从确定自己在乎谢文文跟在乎其他人不同开始,他就变得小心眼了,可他还没有开始表示自己的心意,就已经失去了他。
他痛恨他一时的慎重,让他再也不见不到活着的谢文文。
他开始怨怪,为何,身不由己?为何,天意弄人?为何,人心难测?
他从未想过做谢敬敏,他知道的,他跟着他们这一年来,跑过金陵看群英荟萃,到过蠡县论嫉恶如仇,一起同安镇望过天,一起憧憬着热血的未来。他们行侠仗义,济世救人,他只是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他不是谢敬敏,不是北境的谁,他只是谢文文,他说过的,孤家寡人、得过且过的谢文文,他已经逃离了这个风云诡谲之地,他不争不抢,他不闻不问,为何,最终出事的还是他?
他才将过二十,他还有大好的年华,他未来可期,他说好的,还要跟他去灵虚派,去瞻仰那个神秘莫测的门派,他们,还有那么多的约定没有去实现,他怎么就可以,把自己葬送在了北境?
这不是他想回到的地方,他不是那种兜兜转转一生最后还想叶落归根的人,他都不愿意做谢敬敏了,怎么可以希望最终的归处是北境呢?可,他就是留在了这里,他沉睡在了那冰冷的深水里,他连去带走他都成了奢望。
悲痛欲绝的白行云望着望着突然吃吃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百里长洲看的于心不忍,背过了身去。
彼时,有人来报:“世子,已经成功截获那艘船,船上所有人都已经暂时看押,等待世子发落。”
听着这话,百里长洲这才知道,原来,白行云当时并不是真的背叛了他们,暗中勾结了王令嗣,放过了那群人逃出生天,而是他跟世子设了一个圈套,却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