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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另一只手也攀上罗颂的小臂,轻轻摇了摇,动作自然而又亲昵。罗颂终于回头了,她的目光不很锐利,衔在半撩起的眼皮间,但杨梦一就是觉得她正在打量着自己,却又不是在做什么计算题,只是单纯地凝视。杨梦一刻意放软了五官,瓷白脸蛋上的神色显得越发无辜且依赖。半晌,罗颂才轻轻颔首。“好耶!”杨梦一一下就高兴起来,仿佛得了什么珍宝一样惊喜,表情也如被雨水刷过的稻田,一瞬间就冒遍了绿芽。罗颂没多看,下一秒就收回了视线,静静挣脱她的手,继续往卧室走去。她的步伐并不粗疏,走得不紧不慢,可杨梦一瞧着,还是读出了些心急的意思。她知道不能把人逼太急,只目送她进门,片刻后凝神细听,确认没有落锁声,才松一口气。其实现阶段,即使罗颂愿意让步不锁门,对改变现状也没有太大的作用。罗颂就在这间房子里,然而她独占一个角落,无声地将它划为不容侵扰的私人空间,由此将自己的存在感压至最低,同时将其他人都隔挡在外。她像所有合租人都希望遇上的那种极具距离感与边界感的住客。但杨梦一却只对此颓丧无力,七年前的她能笑嘻嘻地直接扭门进去,现在的她却不敢轻易越界了。她仍维持着看向卧室门的站立姿势,好一会儿后,才轻轻吐了口气。没关系,她想,就从最普通的合住关系开始也行,只要她还能见到罗颂,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给自己打了会儿气,杨梦一才终于动动,拿上碗筷去了厨房。除开秦珍羽发来的注意事项外,再没任何过往经验可供杨梦一参考,但她觉着,生活说穿了也就是一日三餐地过,它们是漫长时光的锚点。无论罗颂是怎么个态度,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陪着她养好身子,从精神到身体,一处都不能忽视。杨梦一在买菜软件上下单了些新鲜肉菜,等待的过程中,她又跑去将窗帘拆下来扔进洗衣机里,打算趁着日头好,赶紧晾晒。过了九点,阳光愈发猛烈,从外头翻进阳台,又悄咪咪爬到屋里,晒得地板几乎要反光。按下启动键,洗衣机像老黄牛一样发出沉沉的闷声,她不过在日光下站了会,就有些微微出汗了。刚过去的这个春天就没有往年冷,一到夏日更是热得慌,不过跨一个月,天气仿佛就倏然进入盛夏,还隐隐有些发闷,着实怪异。杨梦一忙躲进屋里,一边走一边挽着袖管,可不知怎的,她忽地想起方才握住罗颂手腕时的触感,凉津津的,像冰柜里的玻璃瓶。她总无法习惯罗颂现在的瘦弱,每次触碰时都会一惊,仿佛被人捏住了心脏。门口传来的叩响拽回杨梦一的神思,她小步跑去,开门接过塑料袋。袋子沉甸甸的,她不再多想,只将午饭要用的食材留下,其余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冰箱里。她动作利索,洗菜切菜,焯水看火。灶台上,瓦煲盖的排气孔里渐有蒸汽冒出,逐渐凝成直直的一条白线。热气混着菜香,在小小的厨房中弥漫四散,寻常又热闹。第241章 罗颂个人视角罗颂坐在飘窗上, 窗外阳光该是很好的,那些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光线,在地板上刻出一道亮白划痕, 但她始终没有拉开窗帘。昨晚,她的确是做噩梦了。梦中, 她被遗弃在无人的纯白空间里, 四周无墙无壁无声无风, 可她却分明感受到了某种压迫,像被关进了无形的匣子之中。好一会儿后, 她猛地意识到, 不是匣子无形, 而是这无缝的白就是匣子,只是白得无边无际无一丝杂色,才给了她广阔的错觉。罗颂知道油漆一样的白正悄然无声地往内聚拢,每一秒都比前一刻寸进几厘, 因为气压逐渐增大,她渐渐喘不上气, 眼睛仿佛要裂出眼眶, 而胸腔又被什么东西狠狠压着。她该耳鸣的,然而听力却违背常理地格外清明,将不知从何而来的哭声骂声与哀叹一一纳入耳道中,感受着它们卯足劲儿似的往她大脑里钻。罗颂头痛欲裂,却又本能地求生,试图逃出这不可视的禁锢。她徒劳地四处奔逃, 直至精疲力竭, 瘫倒于地。空气随着空间的坍缩稀薄起来,她的喉咙里溢出嗬嗬粗喘, 只能蜷起身子,缩成球,颤抖着,哀绝地等待匣子将她的骨骼血肉通通挤烂。然而转机在千钧一发之际来临。她眼昏耳鸣,却还是无比清晰地听到连绵的撞击声,像锤子凿墙一样,一下接一下地传来。她费力地睁开眼,依稀辨得纯白的墙体上裂出一条缝。嘭嘭声不绝,墙上的缝隙如蛛网一样绵延逶迤,缝隙里漏进猩红的光。万千丝线连成片,孔洞接二连三地出现,终于在轰隆一声巨响后,白墙坍塌,取而代之的是墙后漫天盖地的红,那是瞳孔中的赤色。猩红的眼由上至下,无言地盯视着地上丧家犬一样狼狈的她,看她在桎梏消除后大口大口地吸进氧气,看她脸上露出庆幸的神情。不善的目光如芒在背,但至少算是罗颂梦境的老熟人。她累极了,竟在这样直勾勾的凝视下睡着了,再醒来便是清晨了。罗颂仍有些疲惫,每个做梦的夜晚,她总睡不安稳,只可惜,噩梦几乎夜夜都来。睡眠的有效转化率被梦魇拉得极低,但好歹也算睡着了。相比于这漫长的黑夜用以等待,罗颂宁可在睡梦中承受煎熬,至少睡梦中没有太多遗憾来掺和一脚。然而她生命中最不可触碰之人此刻就在房门之外,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失神。罗颂呆坐在房间中离厨房最远的角落,试图让双耳远离厨房里的一切动静。可水柱直冲的刷刷声、砧板上的哆哆声,以及灶台上控制阀被扭开瞬间的嗒声,这些不大不小的声响还是锲而不舍地越墙而来。罗颂几乎能想象得出杨梦一是如何在厨房里灵活动作的。她的手、扎着围裙的细腰和低头切菜时颊边一晃一晃的碎发,轻易浮现于罗颂的脑海之中。她有些心安,却又不可自抑地维持着警惕,甚至是严词警告自己不要再想。杨梦一做早餐、汰洗衣物、擦桌扫地、提醒她吃药,这一切,看起来都像同情心泛滥的义举,像在照顾一个病人。哦不对,罗颂心想,自己可不就是一个病人吗,还是一个病得废到生活难以自理的人。悄然冒头的愉悦和厚重粘稠的猜疑搅混在一块,让她失了力气,脖颈垂下,连带着眼睛也难以睁开。她不是不知道杨梦一因为她的冷漠而难过,但她还能怎么样呢?与其等日子久了,她认清自己的的确确跟她印象中的那人全然不同,再因此而失望透顶,还不如一开始就断绝念想。毕竟,杨梦一积攒的失望够多了还有气力离开,可留在原地的她却可能连维持呼吸都做不到了。罗颂想着,甚至痛恨起那些让她有所好转的药物,它们让她的大脑转动起来,让消散的种种情绪一点点回到这副身躯,也让她不得不无直面自己的颓败。罗颂生病后就不爱见光,窗户窗帘成日关着,而飘窗窗台上的垫子和抱枕已经自去年冬天起就在那,至今没有换洗过。她坐在那,几乎能闻到灰尘中腐朽的酸味,再细细分辨,那味道又似乎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是灵魂腐坏的异味。她被低落拽进深渊,一时连厨房的动静都听不到。她再回神时,就是杨梦一敲响房门,用轻柔的声音跟她说,该吃午饭了。第242章 尴尬午餐罗颂有些反胃。她的思绪正混乱着, 乍听见敲门声,第一反应是逃避,希望自己溺死在空气中的漂浮尘埃里, 但这是痴心妄想。杨梦一仍小声唤着她,叩门的力度也极轻, 但一声连一声, 一下接一下, 明晃晃告诉罗颂,她不见着人是不会停下的。罗颂深吸一口气, 面无表情地挪动步子, 开门, 越过她,坐到一桌菜肴前。蒸水蛋、西兰花炒口蘑、小炒肉片,都是些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 看着就很勾人。一旁的汤煲里装着透黄色的汤水,隐约能看到煮得软烂的苹果和胡萝卜在水中浮沉。杨梦一在罗颂落座后, 紧跟着就在桌子对面坐下, 目光隐晦又专注地瞄向她的脸,想看看这些饭菜合不合她的口味。然而罗颂面上平静,不见欣喜与厌恶,只随意掠过一眼,就抿着嘴,抓起了筷子。罗颂从前很好养活, 做什么都吃, 一点不挑食,但不舒服的人或许会娇气些, 口味有变化也未可知,但杨梦一什么也没看出来,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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