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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佑安夜里的风声、电话里细微的电流声与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交织成曲,使唯一的听众不得不聚精会神,以免对面人声被淹没在其中。“罗颂刚出门, 所以你应该是一个人,趁着这个空档, 我们聊聊。”没有预想中的厉声狠话与诘问, 宋文丽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罗颂应该没跟他们说她不在祁平,不过,杨梦一也不欲解释。她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也不晓得对方的招式,便只谨慎地回:“您说。”“快一年了,大家都过得不太好吧。”宋文丽的话, 像平淡叙事文的开头, 却让杨梦一更警惕,并不接话。可宋文丽似乎也不需要她回应什么, 连停顿都很短暂,倒像是怕被打断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我们家真的是很普通的人家。”“我们从来没有求孩子飞黄腾达、大富大贵,我们就是希望日子能安安稳稳的,家人都平安健康就好。”宋文丽话说得很慢,或许是因为无线电的传输压缩,她听起来竟有些怀念与温柔。“如果我说不怪你们,那肯定是假的。我差点失去了丈夫,就连女儿也已经没了一半。”果然,直白赤祼的话紧接着吹散了错觉。说到罗志远,尽管杨梦一自知无辜,却仍有些愧疚,不自觉敛目,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秋千绳,不发一语地听着。“但是现在还来得及。”宋文丽说。“罗颂今年刚毕业,二十二岁,你也才二十八岁,大家都还有回头路。”“等你们再大一点,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什么意气用事、什么儿女情长都是假的,踏踏实实才是真的。”“大家对抗到现在,各自得到什么了呢?”宋文丽很轻地叹息。一点新意都没有,杨梦一心想。她几乎要讥讽笑出声,但她没笑,也没说话,只垂着眼,目光衔在眼帘之下,斜斜地插入地面,钉在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上,胸膛起伏渐大。宋文丽抛出问题,就没再出声了,渐长的停顿是留给对手的出招空间。可待停顿被沉默挤得几乎要涨爆,杨梦一仍旧不发一语,只有刻意控制的规律呼吸声表明她仍在听着。宋文丽沉吟半晌,见对方并不打算接话,便又张张口,想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但话到嘴边了,她的眼前似又浮现罗颂瘦条条的朦胧身影。她微微一顿,说出口的话就变了。“罗颂……罗颂现在瘦得我都不敢认了,眼圈乌乌黑黑的,连她舅舅看到都惊讶。”“每每问起,我们都只能用她工作辛苦来搪塞。”她说着,情真意切地叹一口气,“我和她爸都是小百姓,什么资源人脉关系都没有,学习工作都只能靠她自己,我们一点都帮上忙。”“她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拼来的。现在终于毕业了,她值得一个大好的未来。”“可是,现在闹成这样,罗颂最后一定会被拖垮的。”“你忍心见到这种结局吗?”宋文丽变聪明了,这是理性小人听罢后对杨梦一大喊的话。理性小人甚至无声讥诮,她今天对杨梦一说的关于罗颂的话,估计比她一个月对罗颂说的话还要多哦。杨梦一扯了扯嘴角。其实细听之下,她的话不过是第一次面谈时的温和版本,但这回,她始终没有尖锐地竖起对立。尽管同样隐去了父母角色在这场对峙中地错处,很多话听起来还是可笑至极,但她抓准了杨梦一唯一的软肋——罗颂。但根本不用她说,杨梦一自己天天看着,比谁都清楚罗颂的心力交瘁。但她没法出声,更无法应下她说的话。理性小人将她的嘴捂得严严实实,而感性小人则在一边哀哀哭泣。杨梦一的二次沉默让宋文丽有些摸不准,不待回复,便再次加重砝码。“我们都清楚,罗颂是个很固执的人,所以这一年来,谁也不肯低头。”“但同样的,这一年来,就算一直在我们这讨不着好,她也每个礼拜都准时准点地回来。”“她是个很有家庭责任感的人。”“她不可能丢下父母的。”宋文丽点到为止,不再延展,但杨梦一听明白了她的未言之语。理性与感性同时消失,她张着嘴,却不知能说些什么。正当这长久的惘然掀起晕眩感时,她忽地感到脚边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低头一看,是福记。福记不通人类悲欢,只欢欢喜喜地从暖和的屋里跑出来寻她,一双葡萄圆眼里满是纯粹与专注。牠望着她,好像天地万物化为虚有,只剩下牠眼中的她。……就像罗颂一样。杨梦一面无表情,粗看之下甚至称得上夷然,可她的心脏蓦地被扎了一下,疼痛从锐利渐渐渡得钝缓,只觉得一颗心都在疼,疼得她脸色渐白。而宋文丽执着手机,听了半晌沉默,大约明白杨梦一今天是不打算说话了,于是也不再客套,只做最后陈词。“你们争取过了,争取一年了,结果呢?”“想想罗颂。”她最后说。说完,她也不等杨梦一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也是,她们之间难道还有顾及礼仪的必要吗,杨梦一不合时地想。通话结束了,就连电流声也不复存在,但杨梦一的耳朵仍贴着听筒,却只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重得仿佛要将她从中凿开。她就着手握电话的姿势,渐渐佝偻脊背,头颅越垂越低,整个过程缓慢如同滴水穿石。当石头穿孔时,杨梦一的身子几乎对折起来,脸贴到膝盖上,只一双腿荡荡悬于空中,脚尖堪堪触地。这是一个极其不舒服也不稳当的姿势,像底盘卡在峭壁边的车,只一阵风就能让它摔成废铁。但杨梦一似乎感觉不到,只呆呆茫茫地久久蜷着,久到似乎要称为这异乡的一座冰雕。忽地,门口处有声音传来,拽住她最后一缕作为人的意识。灵魂抽离的过程被打断,三魂七魄被迫整个回到她的躯体中,沾着冬夜寒意,冻得她皮肉发麻。杨梦一动了动,关节也跟着咔咔作响,她想循着声音抬头的,可乍一动,却因头重脚轻猛地往前一栽。芯姐应该是尖叫着扑过来的,等杨梦一被人半搂着斜坐在冰凉地板上时,她觉得耳朵好像在疼。不,不止耳朵,应该说身上哪哪儿都疼,胃疼头疼膝盖疼,而一颗心脏最疼。“你没事吧!”见杨梦一半低着头僵硬不动,芯姐不知她是不是摔到哪了,慌张到声音都在颤,“你怎么了!”这里荒凉得很,有且仅有一件小诊所,里面也只有一位行医资格无从查证的赤脚医生。若是杨梦一真有什么事,她竟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她只惶惑无助地急急唤着她的名,“梦一!梦一!”喊到最后,芯姐的声音里带上哀求,是怕极了的样子。杨梦一依旧呆愣着,但循着声微微一动,抬起头来。这个反应足够让芯姐的心脏落回实处了,但很快,另一重忧虑蒙了上来。杨梦一的眼神并不聚焦,散落在空中。原先虚虚挽成髻的发丝在混乱中散开,万千青丝衬得她脸色白如腻子,那血色似是被盖住了,又像是被风刮走了,连同她的感知能力统统消失在风中。那种被世界隔绝开来的孤寂感再次袭来,杨梦一魇在自己的一团乱麻中。宋文丽最后说的那些话,她都隐隐约约想过,但却又不敢深想。它们像警察,她的自私是最不堪的窃贼,每每冒头,就只能藏着躲着。因为她不敢面对现实的诘问,不敢面对罗颂的颓丧肇因中有自己的一份,她也很难相信情比金坚可撼天动地,但她却仍旧无法放手,甚至忍不住将罗颂抓得更紧更牢,像抓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她来佑安,其实也是自己绷到了极限。她想短暂逃离的东西有很多,但那些人事景,今儿被一通电话撕开口子,通通扬到了明面上。难堪难过、心疼心痛、自责愧恨、迷惘惶然,所有的情绪铺天盖地袭来,叫她几乎喘不上气。——你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她锦绣前程里的最大阻碍,偏生你心安理得,真是好不自私。她逃无可逃。杨梦一看起来像一片空白。芯姐急得眉毛都拱成结了,但嗓音却刻意轻柔着,继续轻轻喊她。约莫**声后,那双空虚虚的的眼眸才极轻微一抖,茫然的目光渐渐拢缀,落在芯姐的脸上。杨梦一从梦魇回到现实中,稍张嘴,一句话都没说,眼眶先蓦地红了,眼泪紧随其后大颗大颗往下坠,像美人鱼才能哭出来的白润珍珠,但除了罗颂,没人将她的泪水捧在心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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