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罗颂也实在是忙,找到房子签订合同后,紧接着的本该是搬家,但无奈九月中旬有法考客观题考试。两人稍一商量,便决定在罗颂考完后的那个周末,再一齐搬家。伴着紧锣密鼓的复习,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仿佛一眨眼,就到了搬家的日子。罗颂自己的话,随便将东西收一收,拉着行李箱去就够了,反正一周还要来祁大好几趟,漏了再拿就是了。但杨梦一不一样。她希望能让赵老师在萍姐那有更强的归属感,就像当初自己被接纳时的安心,所以她打算将自己的东西清空,将位置统统腾给她。罗颂知道后,想着将家里的车开来载东西,但杨梦一认真考虑后,决定还是用快递的形式将行李直接寄到新家,还省了搬东西爬楼的辛苦。自房子定下后,对于即将搬家这事,她们好像从一种忙碌进入了另外一种忙碌中。但和找房时的劳碌不同,驱使她们行动的是期待而非焦虑,两人细细计划着周五的时候将快递寄出、周六早上到出租屋里做大清扫,等下午同城快递把行李都送来后再一一归整。光是想想都能提前感受到搬家的兵荒马乱,但期盼与雀跃让她们干劲十足。罗颂早在签好合同那天,就和室友说了自己要搬出去的消息。开学以来,为着找房的事,罗颂每天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回到寝室时满身疲惫。如此种种,落在室友们的眼里,早就惹起不小的猜疑了,只是出于礼貌,都没有主动过问罢了。这下罗颂自己主动托出,暗戳戳好奇了许久的李玲娇,惊讶得连音量都没忘了控制,大声道:“我靠!你没交住宿费吗!”以淡定出名的刘京溪,摘下一边耳机,叹了口气,对满面震惊的李玲娇说:“肯定交了啊,不然罗颂这半个月怎么进得来。”李玲娇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见状,罗颂忍俊不禁,“上下午都有课的时候,中午我还是会回来休息的啦。”李玲娇一脸纠结,似乎想问什么,但被刘诗淇拉了拉衣袖,还是没有说出口。罗颂这人,说她乖吧,但她在辩论时锋芒毕露的样子就明晃晃写着“不好惹”三个字,更别说同性恋这样大胆出格的事了。但说她不乖吧,她又几乎从不逃课,哪怕是刷学分的课也有在好好听讲、认真做作业。不过,同住一屋檐下的这几年,她待她们都很友好,好到有种无有不可的错觉。每回早八的课都是她去占座,平时请她帮个什么忙也从不会被拒绝,但不知怎地,李玲娇就是莫名有些怵她。她会在她们遇到问题的时候,耐心聆听,甚至主动给予帮助,但却并不怎么说起自己的事,偶尔她们调侃起罗颂的恋情,她也只是笑笑。反正,李玲娇是摸不透她,轻易也不敢开她的玩笑。因此罗颂说要搬出去,哪怕有一肚子疑问想探个清楚,她也没敢真问出来。而杨梦一这边,萍姐和赵红敏是早就知道她要搬出去了的。但赵红敏的心情要比罗颂的室友复杂许多。她总是欲言又止,直到杨梦一搬出去的前夜,才终于开门见山地聊了一场。赵红敏有许多话想说,但开口第一句,依旧是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杨梦一几乎要叹息出声,但还是掰开了揉碎了郑重地开了口。“没有你,我的故事早在十年前就戛然而止了。”她望着对方的双眼,“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赵红敏的眼睛一下又红了,她双唇微启,想说些什么。不过,杨梦一这话并不为了煽情,她紧接着问:“赵老师,您还记得十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吗?”但她好像也不需要对方的回答。“热忱炽烈,正直无畏。”杨梦一的眼神紧紧攀着赵红敏的目光,像是想要将这些话刻进她的脑海中一样。“所以,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不要觉得对不起。”她一字一顿道,“无论在哪一件事里,你都没有错。”赵红敏听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但她咬着下唇,最后只是带着哭腔地“嗯”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杨梦一这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忍了半晌地叹息长吁出口。她多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施暴者能有哪怕只是一天的时间,与他们手下的受害者全然共情,那么他们就会知道,被烙印在神经上的痛苦折磨得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是什么感觉。这样厚沉沉的愧疚与自卑,本应该是施暴者的报应。但为什么,自己也好,赵老师也好,都总是受害者在长久地自我苛责呢?第116章 入住前的大清扫夜谈的尾声, 杨梦一关心起了赵红敏的经济情况。其实她早就想问了,只是碍于对方的自尊问题,便一直拖着, 这会儿是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她想着这些年自己存了不少钱,怎么都够赵老师用个一年半载的。钱依旧是杨梦一安全感的来源之一, 但有罗颂在, 便不再是唯一了。她原还担心对方会羞于开口, 但听罢,赵老师只是神情自然地含笑摇了摇头。她说, 在她休假期间, 学校每个月还是会把工资的八成打到她账户里的。杨梦一倒着实惊讶了一番, 毕竟在那座小县城里,劳动法名存实亡。其实,赵红敏也不清楚萍姐是如何做到的,只依稀知道她找人给自己在省医院里开了份抑郁症休假建议书, 又去学校里疏通了一番。但更让她疑惑的是,姚常伟作为行政办的头, 自己的休假申请大概率是瞒不过他的, 可最后却批了下来。赵红敏百思不得其解,便干脆不再想了,只真心实意向萍姐道谢。萍姐也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撩起眼皮瞅她一眼,这事就算完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杨梦一更是无从得知, 既然赵老师说了不用, 她也不强求,只叮嘱有需要就告诉她。周六早上, 罗颂一大早就拉着行李出门了。行李箱的轮子在小区水泥地上滚动时,发出哩哩啦啦的噪音,落在罗颂的耳朵里,她竟也不觉得烦躁。她甚至敏锐地从在一片噪音中分离出了躲藏在树上的小鸟的叽喳叫声,愉悦地想这里生态不错。当她抱着沉甸甸的二十八寸箱子爬上四楼时,方才在地铁上外卖买的清洁工具已经放在了屋门口。水桶抹布和清洁剂都装在一个大红色塑料袋里,而扫帚拖把只能用胶带捆束在一块,挨着墙边放。她从背包里掏出钥匙串,插进门洞里,咔哒两声,外边铁门和里头的木门就都打开了。门锁是她们前几天叫师傅来新换上的,每扇门都仅有两把钥匙,一份在杨梦一那,一份在自己这。也是从那刻起,她才对这房子即将成为两人的家这事,生出些真切感来。她将钥匙扣挂在中指上,举到眼前,晃了晃,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叫她忍不住微微一笑。罗颂将两道门大开着,正对着的是阳台,晨曦似乎能直线一样从阳台穿至大门口。她能看到光束里的尘埃像小水母一样,飘漾在空中,渺渺浮沉。她不再耽误,将行李箱推到角落,随后将屋子的所有窗户打开通风,又将总水闸旋开,戴上手套,开始了大清扫。上一任租客的东西已经昨晚清空了,罗颂叫了个附近收废品的人上门,说只要搬下去,他们留下的家具便都归他了。矮壮的男人在屋里逡巡一圈,就很快动作起来,一边说着这些东西卖不了几个钱,一边毫不含糊地往楼下三轮里搬。屋子里的物件越来越少,没一会儿,便基本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只剩下房东的电视柜和大沙发。这会儿晨光正好,屋里头空荡敞亮,好像在对即将入住的爱侣发出邀请,说快将我填补成家的模样吧。罗颂用行动回应了它的热情。她戴上口罩手套,拿上家伙,就干劲十足地在屋子里扫弄起来了。卧室客厅先行,厨房卫生间最后,从抹擦到扫拖,甚至是蹲在马桶旁边用小刷子狠狠刷洗缝隙的污渍,罗颂都干劲十足。因为这里即将成为她们的小窝。杨梦一是十一点到的,进门的时候,除了卫生间里还一团污糟,墙面柜面和家具都已经被擦得洁净无比了,就连新买的没拆塑封的床垫都挪到了床架上。杨梦一惊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这肯定是田罗姑娘的杰作。屋子里没开空调,即便再通风也热得很,杨梦一在电视柜上找到了遥控器,将温度设置在了二十度。然后,她才循着声响走到浴室门口。这会儿,罗颂正蹲在淋浴间那刷着下水口的漏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