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没什么课, 陈秋彤几乎没怎么在寝室里住过。方芷兰的床帘拉着,只能看到里头微微透出的台灯灯光。苏连慧在书桌前静坐良久,回想方才杨梦一打扮精致的样子,脸上渐渐渗出扭曲的厉色。她心底在嘶吼着凭什么,凭什么她这样一个女表子还能过得这么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瞧不起自己吗!她又恨起方芷兰和陈秋彤, 凭什么她们就能这么快活潇洒, 不就是投胎到有钱人的肚子里吗!她紧接着恨起了自己那穷酸的家庭,她越想越疯魔, 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热腾起来。“慧慧你回来了吗?”方芷兰的一声问令苏连慧回过神来。苏连慧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瞬间清醒过来,清清嗓子,用尽可能平缓的声线说:“嗯,回来了。”闻言,方芷兰拨开床帘,探出头来,“我明天的车回家。你今年过年真的不回家吗?”苏连慧的脸也挂上笑容,“对啊,我爸妈说过年想来祁平旅游,这样我也不用奔波了。”“哇,那叔叔阿姨住哪啊?”方芷兰问。苏连慧张口就报了个当地有名的豪华酒店,看到对方震惊的眼神,她心底生出一阵快意。“住那么久,得多少钱啊。”方芷兰羡慕道,“我还没住过这样的酒店呢……”苏连慧云淡风轻地说:“钱不钱的不要紧,他们说安全舒服最重要。”“我只能住火车硬卧,二十个小时那种。”方芷兰又笑起来,“那我继续看剧了。”苏连慧点点头,待对方的床帘又拉起后,她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攥成拳的掌心里都是指甲印。她的桌子上打开着的电脑和手机都是苹果的,衣柜里鞋架上的衣服鞋包也都是能喊得出牌子的,一礼拜七天要敷四五天面膜,只是她从不跟室友一起出去聚餐,问就是要减肥。遇上难以推拒的研学活动,面对自己钱包紧巴巴的窘况,她也总是一脸烦恼地说又买了个什么东西,把生活费用光了,家长希望她不要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所以总不肯给额外的补贴。以至于没有人对她的家境有过丝毫怀疑,更不会有人想到她每个月都在领助学金。她的手机电脑衣服包包大多都是真货,只是不知道转过几手罢了。苏连慧瞧不起假货,又看不上便宜货,只能练就一双在二手市场里沙里淘金的火眼金睛,以维持自己的人设。但背地里,她依然得在网上接大量的零散的活计,挣点钱,才能堪堪填上每月花呗白条的窟窿。而今天碰上杨梦一时,她正在电话里找父母要钱,因为上个月拍下了一部品相极好的苹果新机,这个月的花呗有点多,她还差一千多块。可父母说今年小年,收成不好,家里还有弟妹要上学,总不能把钱都给了她,惹得她心烦气躁,回怼说老家的消费跟大城市的消费怎么能比。父亲咳嗽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苏连慧也恍若不知,只怒道自己还有半年就能出来上班挣钱了,顶多到时候还给他们就是了。说完,她愤怒地摁掉电话,也没能听到父亲那无奈的叹息。苏连慧如何想的,杨梦一两人不知道,也不在乎。罗颂和杨梦一正在餐馆里吃饭,吃的是牛肉火锅。一个鸳鸯锅,里头黄花花的玉米正随沸腾的水上下起伏,大葱和萝卜也凑热闹一起翻滚。桌面上,吊龙、匙肉、五花趾,满满三大盘,等正等入锅。罗颂自知是个吃辣菜鸡,基本没碰过红锅,还点了瓶牛奶,以防自己一时兴起。而杨梦一喝着椰汁,殷红的唇咬着白色吸管,像梅花雪景一样让人挪不开眼。牛肉火锅在杨梦一的家乡并不常见,她也是来了祁平后,才知道这里头竟有这么多学问。不过也不用她研究,罗颂在吃这方面很老练有见解,她只需要跟着就可以了。“你还有考试吗?”杨梦一拿起筷子,问道。“下礼拜还有四门。”罗颂拍了拍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大书包,“不然我也不用带这么多书回去看。”“四门?”杨梦一瞪大了眼睛,虽然她也经历过昏天暗地的考试周,但是乍一听这强度,还是觉得惊讶。“你呢?”罗颂夹起一块胸口油,在锅里头轻轻晃动,**秒的功夫就熟了,“什么时候放假?”“还没出具体通知,但是应该挺晚的,毕竟要跟着展览走。”杨梦一眨眨眼。“那在祁平过年吗?还是要回老家。”杨梦一听顿一瞬,又神色自若地说:“不回啦,和荣岗的亲戚一起过年。”罗颂笑得灿烂,“那我还能去找你玩诶。”杨梦一被逗乐了,明明是成年人了,罗颂偶尔说话还有些小孩子气。她勾唇点头,“不过,听说年尾的时候,老板会请大家吃年夜饭,实习生也能去。”“那蛮好啊。”罗颂笑笑,“吃了好吃的记得告诉我,改天我也能试试。”“好哦,饭搭子。”杨梦一应道。接下来这个周末,她们没有再约饭,杨梦一去了荣岗,白天多在芯姐那,而罗颂则在家闭关复习,顶多就和秦珍羽开个视讯,两人只顾着背书,连嘴炮都不打一个。时间如白马过隙,呼吸间的功夫,日子就来到了二月。大学生们为考试周脱了层皮,但好歹是过去了。罗颂考完没多久就买了张车票,去陆宁找秦珍羽了,至今未回。而杨梦一跟的项目也要落地了,整个小组的氛围掺杂着忙碌与放松,只要别出什么乱子,事情就妥了。她办公桌上,文件摞了一堆,那本厚厚的德汉大辞典也被翻得旧了许多,电脑里杂七杂八的文件多得数不清,但能看着一个项目从无到有,杨梦一依然觉得劳累是有意义的。就连最让她忧心的芯姐,情况也好了不少。上礼拜六去医院看她,杨梦一搀着芯姐慢慢走到楼下长椅上坐着,两人晒着冬日里的暖阳,聊了许久。芯姐遇袭这事已经立案调查了,前男友徐泽信也已经被拘留。因为处处都有监控,所以虽然他包得严严实实,又是口罩又是帽子围巾,但还是很快被锁定了。案子也并不难查,他从芯姐那刚捞了点钱,还了点赌债,就又迫不及待地进了赌场,警察抓到他时,他正已经输红了眼,竟拒不合作,最后被警察按在赌桌上,才稍稍清醒过来。也是托他的福,警方还顺带端掉了一个赌窝。住院期间,徐泽信的爸妈曾上门看望,他们大概也找律师咨询过,知道这事儿很大,便想先来看看芯姐的态度,看能否获得谅解。但别说那会芯姐正虚弱着,根本说不了什么,就是阿文也不愿意给他们好脸色,叱骂一通后,将他们赶了出去。杨梦一觑着芯姐的脸色,开口问她的想法。“他们说会积极赔偿的,说的数字不小,至少能让我往后的生活安定一些。”芯姐厌恶中又有些惘然,“但我不甘心,我恨不得那赌狗被枪毙。”杨梦一沉默着,正在脑海中措辞着,就听到芯姐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前几天莎莎也来看我了吗?”她陡然换了副轻松的语调,显得方才的消极像是杨梦一的错觉,“那傻姑娘,一进门,话还没说一句,眼泪就哗哗流了。”芯姐回忆着,笑出了声。“我知道她要来找你,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天。”杨梦一也跟着挂起了一瞬间的笑意,转头望着芯姐,犹豫道:“金玉宫那边应该都知道你受伤的事了。”芯姐没什么力气地摆摆手,“我管不了别人的想法。”杨梦一想说的不止这些,她的视线在芯姐脸上悄然扫视,也猜不出对方是否知道阿文的事。前几天莎莎给杨梦一打电话时,除了问芯姐的情况外,还说阿文被经理叫进办公室里骂了一通。她跟别人打听后才知道,是因为阿文想跟经理请个长假,说将手底下的姑娘暂时分给其他几个领班带,抽成都给他们。但最近圣诞元旦接着情人节春节,金玉宫的生意是可以想见的火爆,这时候来请所谓的假,在经理看来,就是扫生意的行为。阿文还想坚持自己的决定,但经理不给他机会,撂下一句“你要真想请假,你给大老板打电话说去,找我没用”,就将人赶了出门。他垂头站在办公室外,攥着拳头的手臂上青筋峦起,但最终只是沉默地走了。莎莎在电话里说起这事的时候,像少女沉迷偶像剧里的玛丽苏那样绘声绘色,毕竟是青哔哔的小女孩,很难不被阿文为爱痴狂的样子折服。当时杨梦一并没有说什么,而此时的她也没有提起这件事。第48章 远在陆宁的罗颂,刚结束和杨梦一的通话,从走廊回到秦珍羽的宿舍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