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经连着下了七天。 「再快些!像这速度赶回城都什麽时候了!」李尚掀起车厢帘门,雨势又大又急,他不得不拉大嗓门,对着车夫吼道。 车厢里的花蓉一把拉过李尚,拿帕子给他擦身子:「外头雨这麽大,急也急不来啊,你瞧你半边身子都淋透了。」 李尚打定主意,对花蓉道:「你跟着他坐车回去,我驾马先行。」说着钻出车厢,让车夫停下车,解了辀绳,夺了马鞭驾马而去。 地处偏僻的秦府今日高高挂起了丧幡,在大雨下显得格外凄凉。钗环两姐妹正守在灵床旁,两姐妹和陪同的侍者都在放声嚎哭,格外凄冽。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秦玉霓才拍着儿子的背,搀扶起来:「好了,你也不必太过伤心,生si有命,你是长外孙,家里还有事情需要你c持,保重身子要紧。」 李尚在屋内擦了擦脸,问道:「父亲呢?他还没到麽?」 这时候一个嬷嬷带着一个紮着垂髫的小男孩走进屋子,小男孩眼眶通红,低声对秦玉容说:「母亲,我不想再哭了。」 秦玉霓还想说什麽,李尚连忙cha嘴:「表妹呢,她和妹夫还没到麽?我也没见到姨夫,他们都在哪里?」 三人在屋里筹措着丧仪,听得外头一阵sao乱,连忙跑出屋子。 李尚拨开人群闯了进去,只见浑身sh透的秦北嘉正昏倒在地上,几个嬷嬷正在掐人中灌热水。 秦玉容看见李尚抱着秦北嘉从人群里钻出来,又惊又急,叫到:「怎麽回事!北嘉怎麽昏倒了!」 转身进了屋子,现在nv儿的身t要紧。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下人进来通禀,李尚才交代了一旁的管事,去了侧屋。进了屋子就见两个下人坐在下首,一男一nv,都冻得不轻,面无血se,连嘴唇都发着白。两人手里都捧着碗喝姜汤,驱尽寒气。 男的打着哆嗦,张口说了两句,口齿不清,还是nv的断断续续把前後事情交代了清楚。 秦玉容在一旁听得自己夫君加nv婿都丧生山洪,又惊又悲,nv儿刚苏醒,她反而昏厥过去。 李尚在家安排着把各家的屍t领回去,又发了补偿,各户领了银钱哭着回家办丧事去了。望着灵堂里的三具屍t,不仅李尚心中悲怆难禁,府里的人都黯黯垂泪,尤其是秦玉容,刚才又大哭了一场昏倒过去,被扶着回房休息。 李尚点点头,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确实忙累了。而且早些时候为了赶来秦府,淋了雨有些着凉,头晕脑胀十分难受,他完全是咬牙坚持到现在,和母亲道了别就回屋休息了。 等花蓉离开後,李尚自己从她带来的行李中拿出了胡四姐的画像。想到今日姨母家一日走了三口人,感伤人生福祸不知,想到自己与胡四姐的分别,不知何日能够再次相见,又或者再也不能相见,一时间对着画像垂下泪来。 李尚受了凉,头昏脑涨,费力拿眼睛去瞧人影,人影奔上前来一把抱住李尚,低低啜泣起来。 胡四姐擦了擦眼泪,转泣为喜:「是我,尚郎,是我,我来瞧你了。」 胡四姐听得其中悲意,问道:「你怎麽了,怎麽如此悲伤?我瞧你身上还得了病,身子弱得很,才过了几天怎麽就如此憔悴了?」说着伸手去给李尚搭脉。 胡四姐的藤箱似乎永不离身,她在里头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青瓷药瓶,倒了些药散给李尚就水服下,不过一刻,李尚觉着身子轻松,病意已去,头脑又恢复了清醒。麽仙法?」李尚心中十分疑惑。 李尚本来还十分高兴,能够与胡四姐再会,恍恍忽如在梦中。谁知听了胡四姐的坦白,心中又惊又怕,背後出了一阵冷汗。但是这个妖jg仍在怀中,只得强作欢笑:「这样啊,原来如此。」 李尚在心中盘算,胡四姐有一手好医术,而且又是妖jg,若是能寻着起si复生的术法,救活灵堂的三人岂不是正好?於是开口请求道:「胡桂儿,你有办法救救姨母家的三个人吗?我知道这可能有些强人所难,再活之恩,我愿意来世做牛做马相报。」 李尚抱拳,尴尬笑道:「多多谢。」 李尚叹气道:「外公命数如此。」 李尚点点头,带着化作青烟的胡四姐来到灵堂。 胡四姐从一旁出来,把魂魄打入两人的天灵,然後各喂了一颗驻华丹,顺便给李尚外公也喂了一颗,夏日炎热,屍身腐烂的快,驻华丹能延缓腐烂时间。做完一切,胡四姐又化作一缕青烟飘散而出。 忙对一旁的母亲说:「母亲,你若是困了去睡罢,免得累坏了身子。这里我守着,我jg神好着呢。」 「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吧,明日里还有诸多事情要忙。」一旁的下人李尚也催促着赶走了,明日里确实事情繁多,本来今天要做完的丧仪因为意外都拖到了明天。 「这大还丹能生肌增骨,把他们身上的伤治好,人自然就会醒过来。」胡四姐解释道,「约莫要到明日下午吧。醒来以後再把身上的伤调养调养,应该就无大碍了。」 胡四姐望着李尚,凄婉道:「甚好?什麽甚好,你就没别的对我说吗?」说着上前就要搂住李尚。 胡四姐惨然一笑:「那便罢了。我已经还了你的恩情,你我已不两欠,望望君保重。」 果不其然,第二天晚上林升和钱丹馥便醒转过来。好在在场的都是自家人,秦家遭此不幸,也无心力招待宾客,李尚借了由头一一送走了宾客。只有两个外公的学生坚持留了下来,为老师守灵。姑丈两人的si而复生吓坏了在场的人,秦北嘉本来就带着病,又被吓晕了过去。 紫衣真人把一旁的秦玉霓喊到一旁,悄声说道:「贫道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我观二人si而复生,是有人取了魂魄,打进屍身,再用灌以灵丹妙药。常言道,人si不能复生,此举实在是有伤天和,不过贫道也不是天,不予计较。只是观李相公文气混杂,隐有妖气飘忽,只怕是被妖孽惑住了,做了这等交易,才令二人si而复生。如若不除妖孽,只怕以後对相公,对秦家都後患无穷。」紫衣真人细细给秦玉霓解释。 紫衣真人安抚了秦玉霓,然後让她细细把李尚近日的行踪将来,他好寻着蛛丝马迹,揪出妖孽。秦玉霓想到花蓉这些日子一直服侍着儿子,就把她唤来询问。「对了,相公近日常带了一幅仕nv图,只是画上的美人画上的美人瞧着不像好人,sao得很。」花蓉想了想,才不确定地说。 秦玉霓问道:「真人可有办法?」 花蓉偷偷溜到李尚休息的屋子,把前後事情告诉李尚,李尚忙赶到灵堂前。只见紫衣真人已经摆好法坛,那幅胡四姐的仕nv图正摆在坛上。紫衣真人脚踏七心,口诵真咒,剑指图画,一缕嫋嫋青烟逐渐从仕nv图中显形。 李尚瞧着ai人痛苦万分,心如针紮,忙解释道:「我不是」 李尚被胡四 紫衣真人正在要紧的功夫,一时间被法力反噬,气攻心室,喷了一口血跌倒在地。 时值除夕,小镇的小街难得的安静与整洁。 走到街尾拐入胡同,就是老夫子家。今年客奴刚满十岁,父母带他去找夫子拜了师,跟着夫子学蒙学。 四年前一个妇人带着一位病书生在镇上买了间屋子,住了下来。那妇人生的千娇百媚,顾盼生姿,只是那病书生形单影薄,面h如蜡,最吓人的是他没有影子。 镇子不仅缺夫子,也缺郎中。平日里只有些缺医少药的赤脚郎中偶尔回来光顾一下镇子,不收诊金,只要他们采些草药给他。只不过自从有家老爷子给赤脚郎中医si後,镇子里便不欢迎这些赤脚大夫了。 「不采草药哪来的药治病呢?」妇人笑道,「平日里街坊若有些小毛小病不妨给我瞧瞧,这些日子光给我家夫君治病,手有些痒了呢。」 於是有些胆子大的又耐不住病痛折磨的,开始陆续登门求医,倒也把一些积难杂症给医好了。 过了两年,书生的影子回来了,尽管有些单薄,但是大家知道nv华佗所言非虚。平日里常见着书生捧一卷书晒太yan,过年春联也是书生一手包办,想是个有学问的人,有人就厚着脸皮子带家里的蒙童去拜师。书生倒也来者不拒,在院子里摆开桌椅教授孩童。一来二去小院子里塞满了孩童,众人又筹措了些钱把镇子里的祠堂修缮了一遍,作了夫子的讲塾。 客奴走近夫子家,师娘正坐在门口,翻晒着红豆子,似乎没瞧见他。客奴生怕自己突然闯进去会惊到这位美貌的妇人,敲了敲门道:「桂儿师娘新年好。」 客奴走进院子来到师娘身旁,师娘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涎在唇上的清水鼻涕,笑道:「你胡喊什麽呢?」 「瞎动歪脑筋,喊我师娘就行了。」妇人笑得更灿烂了,她0出两枚铜钱来,把一旁写春联的红纸撕了一角,包了铜钱递给客奴,「知道你夸师娘呢,喏,师娘给你包个红包,过年了你再来可就没有啦。」 妇人笑着接过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两条束修而已,没什麽打紧的,这麽冷的天还让你跑一趟。」一旁的小炉上噗噗地煮着茶,妇人拿了个g净的碗,倒了一碗递给客奴:「你再等一会儿罢,你的老师去讲塾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你给他拜个早年。」 「真懂事,那你可得认真帮我捡,坏的蛀的都不要。」 等两人捡了约莫一半豆子,书生挟着小布包从外头走了进来。客奴连忙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给夫子拜了年。书生点了点头,从房里挑了本亲手抄的薄本子递给客奴,又说了些勉励的话,才道:「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去陪你父母过年吧,切记努力用功,不要懈怠,辜负了为师对你的教导。」 「桂儿,过了今日,你我相识快六十年了吧。」书生正是李尚,他坐在一旁,看着已为己妇的胡四姐,不由感慨道。 「没想到我生前与你有缘无分,身後倒能与你结成夫妻,真是造化弄人。」李尚想起当年的波折,到如今物是人非,仔细想来不过也就转眼一瞬间而已。 李尚哈哈大笑:「托这些孩子的福,我如今文丹元成,魂魄坚固,哪还能像头些年那样。」 「不急,我受了那些孩子的恩惠,自然要尽心到底,好好教导他们。」说到这李尚忽然一把横抱起身前的胡四姐,「当务之急是要让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唔,你不喜欢儿子?那就生个nv儿吧。」李尚一把关上屋门。 「原来你想给我生一窝小狐狸呀,哈哈哈,来吧,为夫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