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凯尔一行人将补给和装备分配到两辆吉普车之後，便离开基地，驱车前往两国边境。昨天凯尔沉浸在美好未来的幻境里，并没有仔细聆听任务的内容。如今他在吉普车後座坐如针毡。他从来没有想过前往位於海上的岛屿意味着什麽。 随着吉普车越来越接近丘陵，凯尔越来越紧张。他想起昨天的梦，想起那些挪威的卡车越过的石堆，以及在那些石堆後方未知的土地。在他的想像之中，那些挪威的士兵是凭空出现的。或者说，凯尔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挪威士兵的生活。 在广播节目里，挪威的人都是吃苔藓果腹的。凯尔思考着，山坡的另一面，究竟是整片泥泞的沼泽，是光秃的砾石，还是漆黑的冻土呢？ 当吉普车抵达丘陵、开上山坡，凯尔开始呼x1不到空气，他靠向椅背，紧闭双眼。突然，在似乎永无止境的引擎轰鸣声，以及轮胎与碎石的敲击声中，一道清亮的nv声x1引了他的注意。 凯尔睁开眼睛，坐在副驾驶的霍琳指着远方的一栋长方形水泥建物。虽然建物上印的标语让凯尔感到陌生，不过建筑本身的形制和凯尔所在的瑞典并没有什麽不同。凯尔看向四周。周围是一片光秃的山丘，就和他每天看见的那片山丘一模一样。凯尔甚至对眼前的景se感到非常熟悉，熟悉得生出了他曾经来过这里的错觉。 「安娜?霍琳、米勒?艾克霍姆，和凯尔?莫斯塔德？车内没有其他人了对吧？」 「大哥！等一下！」 「这是我们学校附近的糖果店，还蛮有名的。大家分着吃吧。」 坐在後座的凯尔目睹这个过程，脑袋一片混乱。老实说他连他们为什麽可以直接越过边境这件事都想不明白，更不要说为什麽在已经通过检查的情况下，霍琳还要贿赂挪威边境的士兵。而且霍琳的手法极其拙劣。凯尔只听过有人把金条或者钞票卷在扁面包lesfe里，将整道菜打包得整整齐齐，恭敬而隐蔽地送进高官家。他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贿赂的时候让受贿者这麽狼狈的。 「欢迎回来。」 「你们要吃吗？」 凯尔接过糖果。圆盘型的糖果大概和指甲盖差不多大，上面不同颜se的糖镶嵌在一起，组成小熊图案。糖果制作得确实非常jg致，但就是有零用钱的小孩都买得起的那种点心，并不是很贵的礼物。 「是？」 「为什麽要送糖果给挪威哨所的士兵？」 这种说法让凯尔感到更为困惑。他的疑惑脱口而出。 因为凯尔在开车，他不能确认霍琳的表情。不过在余光之中，霍琳转头看了他几次。霍琳沉默了一会儿之後，才开口回答。她的声音非常疏离，参杂了点困惑，似乎还有些许悲伤。 凯尔并没有察觉霍琳语气的变化。他正在思考挪威士兵说出那句话的脉络。那士兵一定是接受到霍琳释出的善意，误以为霍琳他们是亲挪威派。就顺势进行统战活动。凯尔觉得霍琳这麽天真地看待瑞典人和挪威人之间的关系，总有一天会遇到危险，於是出口劝谏。 霍琳没有回应凯尔的话语，应该说，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她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挪威的海岸线，气温明显降低。在汽车之中，凯尔也能看见自己呼出的雾气。他们持续前行，直到夜幕降临，路上才开始出现指向港口的路标。 突然，前方出现一片交叉错落的圆柱挡住去路。凯尔他们下车寻找方向。凯尔拿着手电筒四处张望。这是凯尔鱼和乌贼之类的动物都很聪明，这只这麽大，说不定也有很大的脑袋。不然牠怎麽有办法??」妮亚想起nv人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後怕：「像人一样说话？」用力拍凯尔的後背，笑着说：「你这小子，深藏不露呀！」 「你还知道是好运！」妮亚指着凯尔的鼻子开骂。虽然语气严厉，不过嘴角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她说：「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你知道你走出去的时候我都快吓si了吗？」 凯尔撇开视线：「我还不至於被长得像霍琳小姐的怪物魅惑。我喜欢高一点的nv生。霍琳小姐有点太矮了。」 基利安耸耸肩：「对呀，像小孩子一样可ai。不只外表。我地摘掉他的肝脏？这麽做有什麽意义？」 「根本就没有什麽北国佬特务！」 过了许久，凯尔才开口：「那你怎麽解释刚刚的枪声？」 「要驱赶再怎麽凶猛的北极熊，应该也不需要打光整个弹夹??」凯尔听上去没有被说服，不过他说：「我们直接去看看吧。现在城镇里有微微的光，说不定是队长他们。」 「现在开灯太危险了，有可能会变成敌人的目标。」 「你也不能确定不是吗？我们0黑过去，除了时间久一点，没有任何损失。」 霍琳重复说了一次她的处境。不过与其说霍琳是因为看不见而不能前进，她缺少的是再次站起来的勇气。她再也受不了随时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碰见怪物的情况了。 「你要做什麽？」 霍琳茫然地向眼前的黑暗伸出手，然後她的前臂被宽厚的手掌抓住。她藉着凯尔的力量从地上站起来。 「当然，我看得一清二楚，相信我吧。」 这已经不是霍琳第一次在全然的黑暗中行走。不同於先前是因为无知而无畏，这次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恐惧。不过凯尔的支持让她感到安心。每当她因为绊到路上的石子而脚步不稳，都会被凯尔接住。即使霍琳将所有的t重都倚靠在凯尔身上，凯尔也没有任何怨言。 最後，霍琳终於在视线的尽头，看见那熟悉的、摇曳着的酒jg炉火光。 从霍琳依靠过来的重量，凯尔能感觉到霍琳的双腿已经使不上力。所以尽管他自己也什麽都看不到，他也得假装x有成竹。凯尔每迈出一步，心脏都怦怦狂跳，深怕自己踩进深不见底的g0u壑。 她们一定遇上了敌人，或者，她们想向队友传递讯息。 对凯尔来说，引领他人的感觉有些奇异。自从新兵训练结束，他就渴望着独当一面。不过来到这里之後，他们遇到的事情再再地超出凯尔所能应付的情况。凯尔逐渐习惯於跟随队伍里的领头人物，例如莫阿，还有霍琳小姐。 而且霍琳虽然待人亲和，但她并不软弱。霍琳不止一次展现不计代价完成任务的决心。她也是第一个站出来要反攻海怪克拉肯的人。在凯尔心中，霍琳坚忍果敢的印象实在太过鲜明，以至於凯尔常常忘记霍琳只是一个连枪都拿不稳的弱小nv子。 明明霍琳的身高甚至还不到凯尔的x口。b如现在，为了配合霍琳，凯尔得侧着身走路。凯尔完全不明白霍琳高大的印象是从哪里来的。 失去外界的视觉刺激，当前的惊惧、过去的烦恼，以及未来的不安等等各种杂乱的思绪交缠在一起，弄得凯尔心神不宁。好在一路上没有发生意外。 此时霍琳握了握凯尔的手臂，她似乎也透过窗户，看见基利安守夜的身影。凯尔拍了拍霍琳的手背回应。在相互激励之下，他们加快脚步。 「该si！开门之前不会先打个招呼吗？我差点就开枪了！」 霍琳问：「妮亚还好吗？发生什麽事了？」 「那敌人呢？」凯尔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霍琳快步走到妮亚身边跪下，检查她的伤势。妮亚头上包着几圈绷带，深红se的血从她的後脑勺渗出来，看上去怵目惊心。好在如同莫阿所说，妮亚的呼x1平稳，生命徵象稳定。 「北极熊？」基利安好奇地挑起眉头。 基利安惊讶地问：「北极熊趴在你身边你还0牠？你到底在想什麽？」 「凯尔？」莫阿徵询凯尔的证词。 凯尔回答得很小心，想避免将结论导向没有挪威特务。不过霍琳直接提出这个猜想。 基利安cha嘴：「你意思是妮亚是被北极熊袭击的吗？」 「不太可能，妮亚是後脑受到钝器重击。北极熊又不会拿铁鎚。除非妮亚是被北极熊推倒，撞到後脑勺。莫阿，你看到的情况是这样吗？」 「这麽说的话有可能。我还在想为什麽敌人怎麽能够这麽jg准地伏击妮亚。动物光靠气味就能在黑暗中找到我们，我们0黑行动也没有用。」 基利安也提出疑问：「对呀。如果没有看到敌人，你们当初怎麽会开枪？」 静止了整整十秒钟，莫阿才说：「我只是要让你们知道我们出事了而已。」 莫阿没有回应队员们的疑惑，她只是说：「妮亚已经没办法继续任务了，只要目标建物的保全系统还在运作，我们就进不去。而且，也不知道妮亚还能撑多久。我直接问了，你们还想要继续吗？」 霍琳说：「我们??」 凯尔态度坚定地打断霍琳。黑暗中的那一段路，凯尔知道霍琳内心已经到达了极限。不过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霍琳是因为遇到一次又一次毫无道理的挫折和惊吓，才会感到无力与绝望。只要给霍琳一点时间，她就能重整旗鼓。凯尔必须在那之前，阻止霍琳做出未来会让她後悔的决定。 「可是妮亚需要治疗??」 被凯尔打断两次之後，霍琳没有继续说话，她只是用力咬着嘴唇——用力地几乎要咬出血来。她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莫阿看向基利安，敦促他发表意见。哪里知道基利安只是耸耸肩。 「基利安？」 基利安说：「我之前和霍琳小姐闲聊过一会儿。这就是我的结论。霍琳小姐，你还记得你说过什麽话吧？」 莫阿叹一口气，说：「那在霍琳小姐有结论之前，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凯尔确认到一半，莫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个人？」凯尔望向四周，霍琳还坐在妮亚身边。基利安确实是一个人离开的。凯尔疑惑地问：「他不怕被北国佬偷袭吗？」 凯尔嘟囔一声，抓起自己的枪。凯尔这才发现他的枪上卡满了泥泞。看来凯尔趴在黑暗中的时候，他的t温融化了地上的泥水。後来回程时，寒冷的空气又把泥水冻成了冰渣。要是泥水冻在枪里，可能会造成卡弹甚至膛炸。凯尔毛手毛脚地将枪枝分解，查看内部的情况。 莫阿说：「你先用我的吧。我拿妮亚的枪就行。」 凯尔到现在还是不相信这座鬼城里没有挪威特务潜伏在黑暗的角落。他很不想要像天兵一样大剌剌地在战场上到处游荡。不过收到命令也没办法。他y着头皮，快步走向达尔曼遇袭的角落。 「基利安，队长说你在找我。有什麽事吗？」 凯尔将手电筒照向倒坐在墙边的达尔曼。达尔曼双眼圆睁，表情扭曲，似乎在生前遭遇到极大的痛苦和恐惧。凯尔赶紧将手电筒移开。 「就像霍琳小姐说的，达尔曼的伤口是被锋利的器物划开。而且撕裂腹腔的力量非常大。你看。」基利安指着达尔曼的腰际。他说：「他的肋骨都岔出来了。这种力量确实不是人类能够轻易达到的。达尔曼可能真的遇到北极熊了。」 凯尔从来没有看过北极熊，即使周遭的人再怎麽渲染北极熊的恐怖，凯尔也无法t会。他现在只在乎一件事。 凯尔0了0下巴。他说：「我已 「对吧。」凯尔确认基利安的立场之後，开始抱怨莫阿轻忽的态度。凯尔说：「妮亚的伤口明明是钝器造成的。那看上去就像有人用枪托敲她一样。怎麽会觉得凶手是野生动物？」 「喂，放尊重一点，枪不要对着人。」基利安拨开凯尔的枪，然後，他发现事情有异样。基利安说：「你的枪托好像沾到什麽了。」 「这把是队长的枪。可能是我们分开的时候，她沾到的吧？」 「你说这是莫阿的枪？」 「不对，这不对??」 「怎麽了吗？」 「怎麽回事？」 凯尔脑袋一阵混乱，不过答案脱口而出。 「妮亚，你觉得我应该怎麽做？」 与之相对的，霍琳心乱如麻。她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知道这趟旅程危机四伏。她毅然决然地接下任务，是因为她对於这件事抱有使命感，并且她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但现在，已经有两个人为了她的理想和抱负si去，还有一人受到重伤。而她自己却还活得好好的。 霍琳已经想放弃了。但她内心有个声音，不停地敦促她继续前进。 霍琳切实地明白，如果他们失败，他们将会是这个世代最後一群踏足这座岛屿的人类。 如今，整个人类社会的未来走向，取决於她的一念之间。 正在思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霍琳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莫阿几乎就贴在她身後站着。莫阿背对着炉火，面朝下。霍琳看不清楚莫阿的表情，她只看见莫阿两颗圆滚滚的白se大眼球盯着她瞧。 「霍琳小姐。」 莫阿说：「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很在乎妮亚对吧？」 霍琳不明白莫阿开启这个话题的动机，她回答问题的同时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莫阿无视霍琳表现出的不自在，继续推进话题。 「当然。我们是朋友。我是说，即使不是朋友，人命关天，妮亚能不能平安回去这件事当然很重要。」 「那妮亚的x命，对你来说，b可以杀si千万人的武器还要重要对吧？」 「人们总是说，只要有绝对领先敌人的科技和武器，就能宰制战场。说得好像只要拿到什麽魔法道具，就能兵不血刃地赢得战争。但事实是什麽，你知道吗？霍琳小姐？」 「越先进的武器出现，人在战场上就会越快速、越无意义地si去。」说到这里，莫阿再强调一次战场上发生过的惨况：「成堆的人，像蝼蚁那般无意义地si去。」 「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 「所以。」莫阿再问一次：「妮亚的x命对你来说，b可以屠杀平民的武器还要重要对吧？」 「为什麽要提??这些事情？」 莫阿说：「所以你会放弃任务对吧？」 莫阿这次依旧没有回应霍琳的疑惑，她只是重复一次自己的提问。 「莫阿，我??呀！」 「你会放弃任务对吧？」莫阿再问了一次。 霍琳可以为了人类的未来坚持继续任务，也可以为了朋友的x命提前返程。但她绝对不能因为受到武力胁迫，做 「想要b迫我放弃，先踏过我的屍t！」 莫阿抓着霍琳的脖子，将霍琳直接举起。霍琳双脚离地，她攀着莫阿的前臂，挣扎着踏步。霍琳x1不到空气，一阵晕眩。然而脖颈被sisi掐着的疼痛又让她清醒过来。 「妮亚??？为什麽？」 「她不知道中了什麽邪。不对，是你的问题。你这魅惑人心的妖孽！」莫阿将霍琳举高。她说：「凯尔那个思春期的p孩就算了。妮亚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一谈到你就失去判断力。现在就连基利安都站在你那边。你到底用了什麽手段c弄他们、让他们对你的决定si心塌地？」 「胡说八道！这个队伍里，除了凯尔痴迷於大规模毁灭x武器，没有人想要生灵涂炭，他们怎麽会支持你？」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蒜。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和你g0u通只是浪费时间。」莫阿加强自己手中的力道。她说：「为了人类，我要在这里除掉你。」 「莫阿，你在g什麽！」 莫阿从後腰拔出手枪，并将枪抵在霍琳的脑袋上。 基利安吼回去：「背叛队友怎麽会是正确的行为？你是不是疯了！」 「这不是你来决定的！」 「冷静一点。」基利安放下枪，举起右手，展示自己没有恶意。他说：「我们谈谈之後要怎麽做。就像往常那样。」 「莫阿，别这样。想想我们经历过的事情。有哪一次不是我们一起找出解决方法、一起度过的？」 「莫阿！」 莫阿转头，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她全身僵直，僵在原地。 扯着头发的力量消失，霍琳跌倒在地。 子弹打完，枪声结束，莫阿疯狂扣动扳机的声音还在继续，然後是莫阿的惨叫声。 身後传来基利安的喊叫。 霍琳转身，看见基利安和凯尔两人在窗外狂奔而过。缺少手电筒的光照，屋内只剩将熄未熄的酒jg炉火光。 看见眼前的景象，霍琳浑身颤抖，深深的恐惧紧紧地攫住她的心脏。 站在屋子後方的怪物驼着背，还是有整整一层楼高。牠头上长着两只驼鹿的角，面皮瘦如骷髅。两个巨大的白se眼球暴露在外，没有对焦。牠的前肢前端变形，伸出两只锋利的指爪，指爪後方有一只粗壮的指头和前方的指爪对握。 终於，霍琳受到的压力超出了她的jg神所能承受的界线。 「——！」 怪物没有听到其他声音，牠丢下莫阿的屍骸，以指背撑地，用如同食蚁兽的姿势站起。他挟着压倒x的庞大身躯，向霍琳逐步迫近。 基利安打空弹夹，见他们对攻击对怪物完全没有影响，拉着凯尔就往回跑。经过霍琳身边的时候，基利安一把抓起霍琳的後领，拖着愣在原地的霍琳一同逃命。 凯尔颤抖着说：「那看起来好像驼鹿??」 基利安惊叫一声。他只靠着左手三只指头g着霍琳的大衣领子。霍琳被拖动的过程中回神，转身想要站起，结果被地上的石子绊倒。基利安一时之间抓不住霍琳。霍琳跌倒在地。 怪物前肢撑在霍琳两侧，牠俯身向下，将硕大的头部凑向霍琳。身後除了浓重的畜兽味道，霍琳还闻到一gu淡淡的青草味。霍琳翻身朝上，怪物的脸和她的脸只隔着不到两颗拳头的距离。霍琳挣扎着蹬腿，不过她只是徒劳地将身下的砂石往外推去。 眼前的怪物应该什麽都看不到。想到这里，霍琳再次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尽管如此，霍琳还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发出急促的呼x1声。 霍琳确定怪物离去之後，她大力x1一口气，侧身蜷缩在地上，开始啜泣。基利安和凯尔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他们呆呆地愣在原地。膝盖还没站直，霍琳就因为脚软而重重摔倒。 「霍琳小姐，你??没事吗？」 霍琳挣扎着，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撑起仅剩的jg神，勉强挤出几个字：「妮亚??还在那里。」 基利安确认屋内没有敌人和怪物，挥挥手向凯尔和霍琳示意屋内安全。 经过这一次混乱，凯尔他们不敢生火，仅仅靠着手电筒的光线，清点补给和装备。基利安在屋里来回走动，蒐集队员们吃到一半的乾粮。他看见霍琳抱着膝盖，低着视线发呆。 霍琳没有看向基利安，她低声地说：「有那种怪物在外面游荡，没有地方是安全的。」 「我也没说我们要解决牠。」霍琳将膝盖抱得更紧。她说：「我只是觉得，与其毫无准备就逃到冰天雪地里面。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霍琳回想起刚刚的情境，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将脸埋入大腿之间，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霍琳疑惑地皱起眉头。她拉起自己的大衣，确实衣服上有一gu和着泥土的青草味道。可是这里是没有yan光的极地??不要说这里了，就算在瑞典，黑云日之後，霍琳也只在实验室里看过植物的幼苗。霍琳不明白，她身上怎麽会有青草味道。 霍琳闻到一gu鲜neng的青草味。 「味道？」 「那个怪物身上也有这种味道。」霍琳说：「我采集样本的时候，身上沾染了这个味道。牠可能以为我是牠的同类。」 霍琳收回样本，她点点头，说：「我想是的。」 霍琳因为凯尔的问题愣了一下，她说：「牠视力这麽差。或许牠以为我们两个人是同一只动物。」 「我的答案？」 在回答之前，霍琳直起上身。她双手放在大腿上，表情严肃。 霍琳依序看向基利安和凯尔，她吞了吞口水，说出她最後的决定。 「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头行动吧。」 听到霍琳的决定，凯尔惊讶地连礼貌都忘记了。基利安也不能理解，他催促霍琳解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霍琳说：「接下来你和凯尔，带着妮亚回程。我自己一个人继续前往目标地点。」 「如果没办法对付，就不用对付了。刚才你也说了，你们没有对付那只怪物的手段，所以你们在不在也没有区别。如果你们现在就出发回程，平安回家的机会也大一些。」 「如果我顺利走到最後，是我幸运。如果没有，那也是宿命。」相较於心烦意乱的基利安，霍琳语气平静。她说：「经过这麽多事情，这麽多人牺牲，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可能、也没有资格放弃了。不过这是我自己的执着。你们没有必要为了我的任x豁出x命。」 「基利安！你要放弃任务吗？」凯尔焦急地抗议。 「基利安，谢谢你。」 霍琳什麽东西都没有带。她似乎觉得，这一趟旅程有去无回。 听到自己的名字，霍琳愣了一下。她转头看向基利安。基利安将装着乾粮的背包丢给霍琳。 「事情永远要留有余地。我们不差这一份食物，但对你来说却是生和si的区别。再说，要是你真的顺利抵达目标地点，你不会希望因为缺两包口粮功亏一篑吧？到时候肠子悔青都没有用啦！」 凯尔看霍琳背上背包，心里非常着急。最後凯尔终於下定决心。 霍琳眨眨眼睛，她说：「你跟我去g什麽？」 「可是??」霍琳有些迟疑地说：「就算你跟我走，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那样也没关系。如果我在这里就打道回府，我一定会後悔一辈子。不管任务最後有没有成功，只要能亲眼见证结果，我就满足了。」，想办法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那些遗憾也只是想像而已，你还有大好人生??」 「你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如果你真的觉得x命b理想重要，现在就应该跟我们回去。其实凯尔愿意跟着你，我觉得也很好。一个人和两个人在野外的生存机率是不一样的。而且我说完成任务的机率是零，说的是不再si人的状况下完成任务的机率是零。你不需要自暴自弃。我一直觉得你能完成任务。你就带他去吧。」 霍琳拍拍凯尔的背，她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至少安心一些。」 基利安又一次叫了霍琳的名字。霍琳转头看向基利安。 霍琳笑起来，她点点头，说：「妮亚就拜托你了。我们在瑞典再见。」 知道没有潜伏的北国特务，怪物的视力也不佳，霍琳和凯尔大剌剌地打着手电筒前进。霍琳拿着指南针确认方位，走在後面的凯尔则负责警戒。基利安目前还在小屋里，预计在霍琳他们离开三十分钟後，背着妮亚返回瑞典。 到处都是长角的怪物。 「霍琳小姐，前面是不能再走了。」 「我们往旁边绕过去吧。」 霍琳感到困惑，她眯起眼睛，用力地看向远方，然後头皮一阵发麻。 「霍琳小姐，怎麽办？」 「我们只能祈祷牠们把我们当成同伴了。」 当他们靠近得足以观察怪物动作的距离，霍琳发现，这些怪物似乎有各自的领地——他们在分布中分布得很均匀。 霍琳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直直地站在原地，双手握拳，竭力止住身t的颤抖。霍琳祈祷怪物们能够放松警戒，回头继续吃草。可是没有，她右前方的怪物晃着脑袋，嗅闻着朝她靠近。 怪物发出两声粗重的鼻息，退後一步。当霍琳以为牠会像先前的怪物那样放过她时，怪物双脚直立，发出凄厉的威吓声。怪物举起手，朝霍琳就是一巴掌。 凯尔见霍琳反应不及，他将霍琳扑倒在地。怪物锋利的指爪直接划破凯尔的背包。所有的补给品散落一地。 牠们的角紧紧扣在一起。两只怪物挟带着巨大的力量相互角力。牠们左右腾挪，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就在两人手足无措之时，他们的後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一道火光划过天际，最後在霍琳他们前方三十公尺左右的地方落地爆炸。爆炸的震波将霍琳和凯尔掀飞。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火光。怪物们被爆炸的声音x1引，开始聚集在一起互相攻击。 是基利安正在用火箭弹为他们开路！ 「凯尔，基利安在说什麽？」 凯尔低着头，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糊。他几乎看不清前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他也不愿意停下来。 凯尔背着霍琳，不停地向前跑。直到凯尔再也听不见怪物的打斗声，他才将霍琳放下来。凯尔撑着膝盖喘气，他因为t力透支而乾呕。霍琳一边确认周遭的环境，一边帮凯尔拍背。过了五分多钟，凯尔才缓过来。 霍琳从大衣中取出水壶，递给凯尔。凯尔用水漱口之後，用手背擦除嘴角的唾沫。 「已经完全离开城镇区了。我们现在只要顺着这条路走，就能抵达目标地点。」霍琳将手电筒指向他们来时的路。她说：「希望基利安他们也顺利离开了。」 霍琳点点头，她说：「那我们也出发吧。」 凯尔静静地听着。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关於怪物的事情，他只想知道基利安和妮亚有没有顺利脱困。就算只是幻想也没有关系。 凯尔和霍琳走了整整一天，他们终於在路的尽头，看见平缓的山坡脚下，突出一块长方形的建物。 两人走到建物前面。建物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凯尔说：「我背包被怪物抓破，所有的zhaya0都掉在路上了。我们现在进不去。」 话说到一半，霍琳在门上0到一片雾化的塑胶片。她搓r0u两下，才发现有人将一个夹链袋贴在门上。她取下夹链袋打 纸条上写着简短的一段文字。 在那段文字下方写着一段随机排列的数字。霍琳马上意会过来。她0索着找到门禁系统的登入面板。此时面板的按键背後还发着微微的红光。 凯尔让霍琳让到一旁，他用力地踹门。终於，在门缝隙中冰霜全部落下之後，门向外打开了。 这栋建物里，不会有危险。 一切都井然有序。霍琳可以想见，当初规划者到底花了多少心力设计合理的存取流程。 塑胶容器里堆满着手掌大小、扁平的银se铝箔袋子。 凯尔问：「这是什麽？」 「种子，这是粮食作物的种子。」 「种子？会发芽的那种种子？」 「我们就为了几颗种子，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们就为了几颗种子，赌上了一切？我们就为了这几颗破种子，si了这麽多人？」 凯尔并没有理解霍琳话语里的意义，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听霍琳在说什麽。凯尔自顾自地问：「说好的绝杀武器呢？那些用来杀光北国佬的战前科技呢？」 「凯尔。」霍琳再一次叫了凯尔的名字：「我是专jg育种的植物学家。我没办法带你们找到用来杀人的武器。我唯一会做的，就是尝试培育能喂饱人们的作物品系。」 「这就是为什麽我不能说。」想到每次遭遇困难，她都要冒着被杀的风险，说服队员们继续前进，霍琳也开始哽噎。她说：「如果你们知道，就没有人会来了。」 霍琳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她按摩自己的气管，又咳嗽几次，才通畅呼x1。她转头看向失神的凯尔，内心百感交集。 霍琳撑着膝盖站起来。她向凯尔伸出手。 霍琳清点完所有她需要的种子，将剩下的样本物归原位。她和凯尔关上种子库的铁门。霍琳将门口的纸条贴回原来的位置，希望未来的访客也能顺利取得他们需要的样本。 为了避开长角怪物的领地，霍琳和凯尔沿着岛屿另一侧的海岸线离开。走了两天，他们终於回到完全结冰的茫茫大海。 到了第十天，凯尔吃完最後一片乾粮。霍琳则是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他们依旧没有看见海岸线。 终於，霍琳不知道是血糖太低、太过疲劳，还是单纯双脚互绊，她和凯尔双双扑倒在地。霍琳艰难地翻身，仰天躺在冰上。 她看着眼前一片浓墨se的黑暗，想起了凯尔向她诉说的故事。霍琳开口，她乾渴的声带因为冷冽的空气而刺痛。 凯尔没有回应，他只是翻身，仰躺在冰上。凯尔睁开眼睛，眼前的天空和梦里一样，是虚无的深黑。耳边，传来霍琳虚弱的话语。 凯尔不知道为什麽霍琳要提起这个话题。他摇摇头，也不管霍琳能不能看见。 凯尔转头看向霍琳，手电筒的光照微微地映出霍琳的侧脸。霍琳的容貌是那麽地熟悉。凯尔全身动弹不得。他只能听霍琳继续说。 霍琳觉得自己已经要失去意识了。在生命的最後，她想要再嚐一次甜甜的糖果。她手伸入大衣口袋。突然，她碰到了一个坚y的物t。 「有需要就让我知道。」老人曾这麽说过。 信号弹在百公尺的高空，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他身边，年轻的霍琳指着星星，诉说着一个又一个星座的名字和众神的故事。 核爆的瞬间，霍琳保护了自己。她撑着被灼烧得焦 霍琳就是那个高大可靠的jg灵。 凯尔的内心涌出满满的感谢。他感谢神，在他生命的最後，知道无端地痛恨北国人的自己是多麽愚蠢。凯尔内心平静，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挂念了。 当霍琳再次恢复意识，她已经在挪威的医院里面了。令她感到安心的是，凯尔睡在她隔壁病床。 霍琳在总部的医院里待了两个月，不过迟迟没有等到基利安还有妮亚的消息。在身t情况好转之後，霍琳就回到她原本所属的研究单位，准备以她带回来的种子为基础，着手育种耐寒耐y的作物品系。 而在任务中失去x命的人们，军方只在他们的档案打上「人员失踪」的注记。除了霍琳和凯尔，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经历和结局。他们离奇的探险，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天深夜，当她在等待样品销毁，趴在桌上小憩的时候，实验室外传来敲门声。困惑的霍琳睁着惺忪的睡眼，起身应门。 然後，霍琳睁大眼睛。她顾不得身上还穿着实验衣，飞扑到nv人身上。霍琳给了那nv人大大的拥抱。她兴奋地欢呼。 《灰se方舟》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