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溱眉心一跳，在看清楚她掌中之物时，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朝山下而去。 她最后看了那具蛇骨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踩上鲸骨天梯离开了乾都，此后再也不曾踏足这座王城。 在灵沨离开乾都的两天后，寄生在暮溱体内的双头蛇魂魄脱离而出，独自融回了蛇骨之中。 然而问题在于，没人知道暮溱的尸首究竟在何处。 这些日子，恐怕是明曜离开西崇山之后最清闲的一段时日，冥沧给她安排了一间宫殿，虽然地方不大，但灵气充沛，水流温暖，明珠光辉。 她意识到，这就是招魂带来的反噬。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日子里，冥沧和云咎来她宫里的次数，开始变得非常频繁。 明曜被冥沧盯得毛骨悚然，显然，即便知道了对方是自己的血亲，他们依旧不太清楚该如何相处。 冥沧移开视线，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去，而是对她道：“灵沨离开了乾都，我……的那个魂也从暮溱身体中离开了。” “暮溱的尸首不翼而飞。”冥沧接着道，“我和那个魂魄如今无法沟通，因此不知道他将其藏在了何处。” 冥沧似乎只是想找个话题和明曜讲讲话，却并没有将她的回答放在心上。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另个魂魄会好心到，将暮溱的尸首送回所谓的“定情之地”。 这次新开的话题，似是冥沧憋了很久的话，至少他的语气听起来比之前更加严肃郑重。 明曜：“……？” 她有些困惑地看着冥沧：“可是你们来这里之前，都没有跟我打过招呼。” 她也不曾想到……冥沧居然会在意这种事。 明曜闻言彻底愣了，她知道冥沧或许对她千年前与云咎的事情了解一二。且他在尚未暴露身份之前，与她提起云咎, 语气中总带了些敌意。 明曜下意识咬了咬唇：“我不敢这样想。”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冥沧在听了她的回答之后，眉头一压, 竟然肉眼可见地生起气来。 “既然舍不得, 就留在他身边不好吗？”冥沧的声音有些沉郁，“北冥已经无路可走, 你就算回去也没什么用。” 明曜深深吸了一口气，深感莫名其妙之余，内心还冒出一股火气来。 冥沧向来没听过明曜这样硬气的话，不觉有些怔愣，片刻却听她又道：“不是你说的吗？再也不管我和北冥之事了。” 冥沧被她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愣愣瞪着明曜的脸看了半天，最后妥协，默不作声地抬手探了探她身上的灵力——或许是因为云咎每日清早给她输送神力的缘故，这几日冥沧来看她，并没有察觉到明曜本相之力的消耗，只觉得是她恢复得实在慢了一些。 冥沧走了，留明曜一个人坐在榻上，为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没话找话而摸不着头。她托着下巴，默默回想起荒幕之畔跟魔魂聊天的冥沧——那时的他，似乎还没那么刻薄。 ——冥沧着实是个情商很低的人呐。 这些日子下来，除了身体乏力，灵力衰微之外，明曜没有再感觉到更多的反噬。陷入睡眠之前，她想，要是为龙族招魂的代价只是往后不能再使用本相之力，那也是十分值得的。 然后她缓缓睁眼，对上云咎波澜不兴的漆瞳。 这样她一睁眼就对上他视线的情况，几乎是前所未有。 明曜瞬间不动了，她保持着侧躺的别扭姿势，愣愣跟云咎牵着手，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 神明的五官中，那双墨瞳最冷最凌厉，一旦他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明曜才可以完全放任自己流露出对云咎的爱意和不舍。 明曜一愣，措不及防地屏住呼吸，然后欲盖弥彰地想要躲闪视线。 明曜轻轻应了一句，开始疯狂回忆自己刚刚看着云咎想了些什么，她被他逮住的眼神有没有太明显，会不会令他不适。 明曜心头一紧：“怎、怎么了？” 明曜：…………？ 他莫非想起了什么……在试探她？ 云咎应了一声，继续阖眸给她输送灵力，两人便又沉默了下来。 明曜感到神力在自己体内不断流动，从指尖进入胸口，最后缓缓下移，进入小腹，再一点点扩散开…… 可是如今……明曜的本相之力衰微，甚至不能完成这样全程的流动，因此如今在她体内的，就只有云咎输入的神力而已。 而且冥沧说得没错……她，她现在穿的还是寝衣啊。 云咎这时忽然再次睁开眼，目光下移，落到双眼紧闭，耳廓通红的明曜身上，眸中泛起些微的疑惑。 明曜如同溺水上岸的人，闻言猛地睁开眼，一把将手从云咎掌心抽回，她朝榻内移动了几寸，视线躲闪，干巴巴地笑了声：“我……热。” 明曜点点头：“这是招魂的反噬，我自己知道。” 明曜将脸转向墙壁：“不、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明曜，”云咎望着她的眼神逐渐沉下来，指骨一下下轻叩床榻，一字一顿地低声道，“过来。” 她听话地挪回云咎身前，像只幼鸟似地歪头看他。 “明曜，在我这里，你比伏尊重要得多。” 神明的指尖轻轻蹭过明曜眼角细腻的皮肤，像是在抚摸小鸟面盘的绒羽。 “明曜……千年前，我是不是就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