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明白你。” “清醒了？”暮浔冷冷回头望着他的弟弟, 眸中漾过一抹嘲讽的笑意，“若你真的不明白我，又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戴着吧。”暮浔的目光又落回了明曜身上, 他望着她的眼神毫无波澜，像是在临水自照, 不带情愫, 却始终移不开眼睛，“免得你下次又像个畜生似得要将她吞了。” “你不行了？”暮浔眉头一锁, 目光下移落, 平静地盯着弟弟的下身，“我还以为你很喜欢。” “现在把自己当个人了？”暮浔冷笑起来，“若不是我主导了这一切，你现在恐怕还留在北冥, 心甘情愿地给神族、给天道当一头畜生呢。” “你好日子过习惯了，不过是让你弄几个孩子出来，此刻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暮浔与暮溱齐齐色变，哄得一声巨响，华表之间的龙纹结界如同骤然炸成漫天碎片，明曜停下动作抬头朝空中望去，暮浔却伸手一把拽住了暮溱的领口：“但愿你能把为数不多的几件事干明白。” “你在做什么？”暮溱盯着明曜的掌心，眼中的贪婪之色又一次泛起来。 明曜的眼神下意识落到暮溱的嘴唇上：“你也去过北冥？” 明曜长长出了一口气，望着他的眼神少了几分敌意，可语调依旧带着警惕：“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明曜抬手抽出绕在他指尖的长发，望着暮溱的眼神非常直白：“你想让我当你的妃子？” “不愿意。”明曜的眉头拧得更紧，“你们东海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 他俯下身，凑近明曜的脸：“你居然喜欢那个样子的？那我呢？我现在不好看吗？” “你累了才应该陪我睡觉，而不是求我把你和那个冰块关在一起。”暮溱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虚假至极的伤心之色，“果然说孩子长大了，就没有良心了。” 明曜被暮溱的胡言乱语搅得头疼，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暮溱第三次强调“睡觉”两个字的瞬间打断了他：“今天不行，下次一定。” 当明曜被鲛人侍女簇拥着走入花团锦簇的龙宫后|庭，而暮溱也确实没有再次跟上，她才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是亲兄弟，但暮溱和暮浔的性格可以说是截然不同。在暮浔面前，明曜即便处处谨慎，也仿佛无处遁形。而暮溱……勉强算是个任性率直的人。 明曜一边在鲛人的引领下往寝宫走，一边梳理着脑海中繁杂的信息。 其次是暮浔杀死的那只双头巨蛇，它究竟是何人？又是用什么方法离开了北冥？若北冥当真有与外界通行的方法，为何多年以来无人知晓？ ——冥沧。 那双头巨蛇……会不会是他？ 第三是暮溱。他若从未去过北冥，又是如何得知她的名字？退一万步，即便五百年前他同暮溱一道去过北冥，见过双头蛇，也得知了她的存在。五百年的沧海桑田，他又如何能够看穿她此刻“福盈洞弟子”的伪装，直呼出她的名字？ 各种揣测在明曜脑海中纷乱如麻，虽说她此刻尚算和云咎身处同一战线，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在云咎面前提起双头蛇突破过北冥。 更何况……明曜想起云咎曾跟她说过——生于混沌的魔族并不会死。若按他所言，即便肉身仅剩骸骨，这双头巨蛇也应该会以另一种状态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明曜当时会想用本相之力接触那具蛇骨。 “姑娘休息吧，我们就守在殿外，您有事可以随时吩咐。”为首的鲛人朝明曜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替她放下了床帐。 是暮溱……不，是暮 待鲛女退出殿外之后，明曜蜷在榻上计算着时间假寐，此刻天色已经大暗了，暮溱的一场闹宴把龙隐和这些侍女来来回回折腾得够呛，不可能毫无破绽地守在她的寝宫门口。 终于，另一队轻悄的脚步声自寝宫外站定，鲛人侍女交班时也没有任何的交谈，只是发间的珠钗碰撞了两声，很快就归于无声。 寝宫大门在片刻之后大开，鲛女走入殿内，望向空空荡荡的内室，声音惊疑不定：“……姑娘？” “殿下吩咐了，今夜绝不能让她离开寝宫半步！还不赶紧去找！” 无人注意到，就在寝宫骤亮的一瞬，一只通体莹蓝的鸟儿自虚掩着的宫门上下一跃而下，倏然融进了宫外的深海之中。 明曜按照记忆中蛇骨的方向一路贴着墙根而行，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环境。然而很快，一阵疾而快的脚步声从远处朝她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来，而紧随其后的，是铠甲碰撞的声音连同一队侍卫的脚步声。 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就在明曜默默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时，那个女人忽然一个转身冲进了明曜所在的宫道。 可即便是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她的眼底依旧保持着仅存的冷静与理智——因为她即使察觉到了明曜的存在，并且在与明曜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记起了她的身份。 “那你一定认识哪位神君吧。求求你，无论找谁，请一定让祂知道——” “乾都无可信之人。” “我……” 明曜的语速加快，打断了女人的回答：“若我引开他们，你有办法躲到安全的地方吧？” 已是宵禁时分，乾都的深夜, 唯一的光源便是宫墙檐下，闪烁着幽幽荧光的彩珠。负责巡夜的守卫习惯了这样幽暗的宫道, 几百年的往返巡查, 他们几乎将道路上的每一块砖上的纹路都踩得清晰，他们的夜视能力极好，然而与之相对的——这些专司巡夜的守卫, 并无法直视强光。 耳边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一个刹那, 就在守卫路过宫门晃眼与明曜对视那刻, 只听一声清亮的啼鸣响彻，通体璀璨的鸟儿骤然在一众守卫面前振翼而起！ 鸟儿通体的光芒带来了一瞬的目眩, 在那些守卫尚不曾反应过来时, 明曜向前猛扑，双翼如同一张巨网似地盖在那些守卫脸上，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 “把它宰了！别让人跑了！” 几人早有防备，抬手拔刀格挡，谁知就在下一刻，那迎面而来的蓝鸟来势一顿——眼前强烈的莹蓝色光芒又忽然散尽，饶是夜视力极好的巡夜守卫，在这突如其来的骤明骤暗之间也陷入了片刻的怔忪。 只是……虽然他们心中都知道，抓捕那个白衣女子才是目前的头等大事，可方才那只前所未见的大鳐鱼——就当真放任自流吗？ 这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样子……未免太诡异了。 少女闻言停下脚步，依旧保持着那种恍惚的神情，慢悠悠地走到守卫跟前。然后，她抬起手……从衣袖中缓缓摸出了—— “福盈泽满，送红绳。”少女脸上扬起迷离而疲惫的笑意，那双眼睛依旧是半开半合的样子。 “这是今日来的福盈洞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