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1)

少女终究还是有点不安, 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轻声细气地道:“……又要分开了。” 那天夜里, 他们携手穿过灯烛辉煌的夜市,在静匿流淌的河面上放下了两盏花灯。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因此小河上只有他们的两盏灯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亮。 “冷吗?”他的深眸映着她身后的灯火,闪烁着星子般明亮的柔光,饶是见惯了他清俊的长相,还是因他此刻的模样而微微怔愣。 她温暖的手背贴上他的脖颈,微凉的触感令她生出些许诧异:“你的身上怎么那么冷?” “估计是一直被风吹着的缘故吧。”云咎快速地将她的披风系带打了个结,重新将她的手攥回掌中,目光瞟向旁边的河面,“吹远了。” 明曜走到桥边,低头望着那两盏灯,桃花眼微微弯起:“这流连不去的两盏灯,同我们有点儿像呢。” 云咎低头看着河中的花灯,眸中掠过一丝微光。片刻后,他轻轻抬起手,一点点神力如微风荡开河水,那两盏小灯越飘越远,逐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他闻言垂眸望向她,思索着什么一般停顿了片刻:“我许愿……你可以变成一颗小石头。” 因为我希望明曜变成一颗小石头,这样我可以时时刻刻将她揣在掌心。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天罚将至,我也可以将她衔在口中,或者吞进肚里,直到神祇的肉身消散,皮开肉绽,否则谁也找不到那颗小石头。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天色愈深,街巷的灯火一家家熄灭了,明曜在黑暗中望着潺潺远去的河流,一轮满月高悬天际,在那如墨般水面拖曳出一道影影绰绰的银白。 多远才算足够远……才能使她的愿望灵验…… 接下来几日的光阴飞逝而过,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的地方,看过许多不曾见过的人间烟火。 那日的天气很好,红绸在金黄的树叶间映着蔚蓝的晴空飘荡。凡人相信将高处寄相思,将心愿挂得越高,越能被高高在上的神明看见。 于是云咎将红绸也挂上了最高的枝头,抱着和那日圆月夜,强引神力推动花灯一样的心思。 神明自私的心愿,也有实现的可能吗? 第四日,他们在酒楼下听了一整日说书,明曜迷上了那些动人心魄、缠绵悱恻的故事,在暮色四合的时候拉着云咎,按照说书先生指的方向一头栽进了书舍,眼睛不眨地买下了十几册话本。 云咎看着她随着他的沉默而逐渐暗淡的眸子,微微抿起唇,不发一言地回了厢房。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柔软的雪白长袍,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墨黑的长发完全披散在肩头,像华贵的绸缎般,被清冷的月辉笼罩着。 云咎方才似是在出神,陡然被她拥住,竟微微地怔在当场。 “我当时忘记了……西崇山的结界未开,贸然提出将凡间的生灵带回去,应该会让你为难吧。”不知从何时起,云咎身上的香已经散去了很多,明曜坐在他身旁,才发现他的身体冷得反常,就像是一块没有温度和心跳的玉。 云咎放下手中的木梳,抬手轻轻抚上明曜的脸颊,他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似乎凝着化不开的悲伤:“应该是我向你说对不起……明曜,你想要的东西,我总是给不了你。” 她能够感觉到,自从黑凇寨出事之后,自己对于云咎的依赖便越发加剧。他的存在暂时地缝合了她的伤口,得以将她从黑凇寨的那个雨夜中拯救出来,所以在这些日子里,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向她隐瞒了一些事,可是她并不敢过多地追问,为了自己一点点为数不多的安心,她乌龟似地躲在和他共同搭建的甲壳中,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彼此的伤口,若无其事地,装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我身边了。” “明曜……”他沉了一口气,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打算劝说她什么。然而,就在他开口的下一瞬,少女倾身吻住了他的嘴唇,她轻柔的声音如落花般,在含吻的间隙落入他的耳畔。 深秋的寒意被木门掩去, 愈往屏风深处走,温热氤氲的潮气便愈发将人熏得视野朦胧。眼前的一切在水汽的掩盖下,化为一块块巨大的色块, 云咎几乎以为自己的意识也即将在那暧昧的热气中模糊成茫茫的一片。 明曜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松开了他的手, 下移, 轻轻握住了他腰间的佩饰——她曾在西崇山上用这枚玉石,催生出了除他们之外的,第一个诞生于神山的生灵。 明曜的动作顿了顿,仰头去吻云咎的下巴, 趁他失神时, 轻轻将玉石卸了下来, 她将那玉石攥在掌心,另一只手又抚上了他腰间的玉带。 明曜的手腕在他的掌心挣扎了一下, 又很快垂落下来。她的脉搏与他的指腹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因此那跳动对他而言便显得如此清晰可触, 像是乐曲进入高|潮时密集的鼓点。 他的呼吸在她的目光里错乱了一拍,在对视中的某一刻,她如愿看到那双漆瞳深处闪过了一丝危险的光亮。 她怔住,目光直直迎向他,遂被他眼底的深色捕捉囚困:“我想要……你。”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愫拉扯着他的心脏,冷静的克制与疯狂的欲|念不断交织、碰撞,他的指腹重重碾过她的手腕,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妄图将她因为他的存在而雀跃的心跳,重新按回平静。 他们在氤氲的雾气里纠缠,直到彼此衣衫不整地落入暖池,银发与黑发交织着,在水中如同搅弄开的墨色,明曜从水中探身而出,她伸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像扑食的小兽般用力地撕扯。 “我想要你,我想要你……”她在他的怀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我只想在你的身边,一天、十天、一百天,一年、十年、一百年……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去任何地方。” 水声在耳畔响起,他的手掌忽然握住她的后颈,水珠顺着他的眼角一路滑落,与池水混合在一起。她伸手,试图替他擦去眼角的潮湿,却脑后一沉,整个人被他深深按入了水中。 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不可分割的存在。 没有神力的庇护,闷热窒息的感觉自她胸口蔓延开来,在那种紧张而痛苦的压迫之中,这个吻似乎迸发出了更加极限的情谊——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被他托着重新浮出水面。 在他的刻意引导之下,恋人间本该缱绻的拥吻彻底化为了猛烈的,对自我存在的确认,他的眼睛被热水逼得一片通红,可他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绯红的双颊,和几近昏厥般激烈的神态。 它由那样深沉的爱意筑造,却也像是空中楼阁般摇摇欲坠,转瞬即散。 暖池中一阵波澜平息,明曜靠在他的怀中低低地喘着气。两人的衣衫全湿透了,沉沉地坠在身上,属实有些不便。 难道不能用神力直接烘干吗?明曜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看着云咎绕出了屏风。 突然她的神情一变,怔然地从云咎的外袍下摸出了……几根缠绕着的发丝。 明曜恍惚地盯着掌心,脑海中仿佛有一根丝线崩断了。 那时候他掌心紧攥的……是否就是这一团灰发? “西崇山生灵尽数转移至月隐峰。明日戌时三刻,淮镇相见。”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情况有变,今夜相见。” 暖池的水已经凉了许多,周遭的水雾也散开许多,明曜已不在池中,而是站在屏风后不远,面色苍白地望着他。 明曜左手握着那一团湿漉漉的乱发,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声音支离破碎地,似带着巨大的茫然:“你……瞒了我……很重要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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