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你是鸟变的。”小女孩压低了声音,“妖怪不是吃人的吗?怎么也会被人伤到?” 小女孩打量了她片刻,才道:“我要是救了你,你会报答我吗?” “我要你的羽毛。”小女孩直截了当地开口,“你的羽毛很值钱。” 小女孩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拉起她的手七拐八绕地往前走。 小女孩比划着自己的身形:“我正好可以藏进树干里,你变成鸟,就可以一起进去。” 小女孩冷着脸道:“妖怪姐姐,你好天真。就算你没有和我在一起,我被发现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明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好不容易凝出的一丝灵力化了本相,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小姑娘用灰扑扑的外衣拢住,一把塞进了树干里。 明曜整个都被拍懵了,脑袋埋在那汗津津的衣服里,一动不动地感知着外界的动静。 “这树干……那鸟……” “……” “啪!”小姑娘又是一巴掌轻拍了下来,“别动,还没走远呢。” 她霎时化回人形,捂着伤口等小女孩出来后,方从袖中摸出了五片蓝莹莹的羽毛:“给,我就攒了这么多。” 明曜睁大了眼睛:“那你要多少?” 明曜被她气得又想哭了:“真的不行!钱是什么东西?你缺钱去找钱就是了,为什么要拔我的羽毛!” 明曜觉得自己仿佛又被她扇了一巴掌,面对着大人样的小孩,更是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这般大的孩子是如何生得如此老成,自己明明大她那么多岁,却看起来比她更像个懵懂的孩子。 “早说你的羽毛值钱,你也没肯给嘛,”小女孩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几句,半晌方比划着道,“钱嘛,就是所有人都要,所有人都不够的东西。越珍贵的东西,越值钱。” 明曜被她瞧得背后发毛,连忙转移话题般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袋子,那里面零零散散的,都是一些她在西崇山捡的玉石。 她从中选出三颗最剔透饱满的玉石放在小姑娘手上,小声道:“这些可以吗?” 她捧着那石头,心中竟然生出不舍。然而很快,一种负罪感又将那仅存的稚气盖过,她眼中忽然泛起了泪花,又在意识到之后忙不迭地转头挤掉。 女孩的声音太低,秋风一吹便颤颤地散了开来,明曜听得心中一酸,将袋中所有的玉石都倒在了她的掌心,强笑道:“没事……这些你都拿去,若是还不够的话,我、我……” 小女孩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呆愣地望着她,半晌才别扭道:“谢、谢谢你。” “谢谢……真的谢谢你……”小女孩黑眸一震,声线颤抖,涩意浓烈,却倔强地没有掉下一滴泪来,“我会报答你的。” 小女孩蹲下身,用灰扑扑的外衣层层叠叠地包裹住那些玉石,又将那不小的包袱在地上滚了土,装作越发不起眼的样子。 明曜点了点头。 明曜微微一怔,想起西崇山,又想起北冥,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了几分复杂之色:“有的。你别管我了。” “我不是妖……” 明曜反驳的话噎在喉咙口,滟滟的桃花眼猛然睁大:“你说什么?” “不介意!”明曜连忙摆了摆手,“你真的愿意让我……去你家?” “我……唉,我真的不是妖怪,我叫明曜。” 明曜:……?,在北冥和西崇山之外,另一个接纳她的地方会是人间一对母女的小小的房子。 小女孩一边替她开门一边叮嘱道:“你先别摘头巾,等关了门再取。” 她说完便拿了两颗石头掀帘走进了内室,不过多时,明曜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和女孩小声的争辩:“我没有偷东西!这是那个姐姐给我的……” “娘……你怎么能这样说?” 她顿了顿,替小女孩解释道:“姨姨,那玉是我给她的,不是她偷的。” “娘……”谷莠有些踌躇地看了看母亲,目光落在那两块玉石上,生怕她退了回去,磨磨蹭蹭着,一时竟梗着不愿意起身。 明曜站在榻边,此时也听出妇人是故意遣那孩子离开,便朝她点了点头,比着口型道:“放心。” 明曜将那两块石头推了回去:“谷莠确实救了我的命,这是她应得的。” “人生在世,不讲义,至少也要讲个信,这是立身之本。哪怕我哪天不在了,谷莠凭着这点儿良心,便也能活……姑娘,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妇人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面色终于和缓下来:“竟是如此……她确实有些小聪明在的。”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少女之时,陷入情感牵绊何其正常,只是切莫为了一段感情抛父母,弃亲族,最后弄得连自己都丢了——若是遇得良人倒也罢了,遇人不淑,才是真的冤孽呢。” 一掀帘,却不见小姑娘的身影。明曜的目光落在桌面空荡荡摊开的衣服上,心中了然,倒了杯温水给妇人送了过去。 妇人知道她是怕自己将所有玉石都还给明曜,于是趁机将剩下的拿出去当了,可她听了明曜的解释,哪里还能再严词责备?于是只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你。” 谷莠拉着她的袖子跪倒在地,猛地磕了几个响头:“小明姐姐,您是我的大恩人!我去当铺,遇上了沧州薛家的夫人,她说这些石头好看,给了我好多好多钱……” 明曜听了这话也高兴,匆忙拉她起来,那妇人听了这话,脸色却白了:“沧州薛家……” 谷莠点了点头,机敏道:“我只说是山上捡来的。她身边的人只跟着一个老管事,当铺外还停轿候着几人,我没瞧真切。” 谷莠道:“阿娘……薛家夫人……怎么了吗?” 明曜无处可去,加上手臂上的伤势还没恢复彻底,当晚按约定那边便在谷莠家中住下。她的本相之力已经恢复了些许,于是忍着痛擦干了伤口周围凝结的血迹,一点点引导着灵力愈合伤口。 明曜抬眼朝她笑了笑,目光却落在她有些擦伤的掌心:“你摔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