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曜被吻得手脚发软,越是深想,便越是浑身发烫。她此刻尚不能完全分辨情欲的存在,因此更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颤抖,一颗心七上八下,又是酸软又是忿忿,最后只化作了一句怒气冲冲又毫无威慑的质问:“你哪里学来的!”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本薄薄的古籍上,云咎原本身体后倾,姿态懒散,却在看到那画面的下一刻陡然变了脸色。 片刻后,少女满脸通红地合上了那书,琥珀色的水眸颤动,左右环顾,就是不敢落到近在咫尺的云咎脸上。 云咎玉竹般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温柔而强势地紧扣,声音低沉危险,望着她的眼睛却带了三分刻意的示好:“你不喜欢?” 云咎闷笑出声,挥袖散去案几上的笔墨,托着她的背往上压。他的手背先触到微凉案面,怕她嫌冷,凭空幻了一张薄被垫在明曜背后。 顿时,指尖紧攥的温软也仿佛开始发烫,那被褥出现在此的时机不巧,只将云咎那一点儿心思暴露无疑。她本该生气的,可两人挨得太近,气息交融,只差一个亲吻的距离,又不由得叫她心绪纷乱起来。 “不是说不喜欢么?”云咎分明还掌着她的腰,扣着她的手,却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似乎只要她微蹙蹙眉,便要坚决顺了她的口是心非。 云咎伸手抚过她眼皮,分明没有施力,却抹得她眼尾绯红,带下一串晶莹的泪珠。他始终见不得她哭,心头泛酸,只差把那书中种种勾人动念的邪法抛到九霄云外,可没等他将人抱到怀中安抚,却情况大变—— 云咎一怔,脑海中似有烟花炸开般,他下意识吮上少女微肿的唇珠,毫不费力地汲取到她口中温热的甜津,心尖也被她乖巧献祭般的姿态撩得颤颤。 唯一没料到的,是她当真轻易便撩拨起他愈加罪恶的欲|念,那绝非一个深吻可以化解,而是所求一段更为密切的缠绵。 明曜莹白娇嫩的脸颊浸染了一层红晕,那颜色将她原本靡丽的长相衬得越发不可方物。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眸半眯着,里面纯粹的天真之气已在纠缠间消散无踪,透着股勾魂摄魄,叫人胆颤的美感。 明曜循声望去,目光突然顿住,紧接着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欣喜,她伸手握住落地的物,掌心朝上将它抵在云咎下颌。 ——也像是一颗脆弱的心脏,在少女的手中无序地跳动。 他想起明曜这些天里,时常背着他往山中偏僻之地而去,甚至有时同他讲话也会出神。他当她是逐渐厌倦了与他日复一日的相处,心中焦躁,便越发渴求她的注视,甚至还鬼迷神差地翻了藏书阁的那些书…… 明曜是在用她的神力,喂养他神域中的一块灵石。 此时的西崇山与千年后相比,只差满山无名无姓,却自在快乐的精怪。纵然彼时的云咎待她并不算亲近,她在西崇山的那些日子却也不孤寂,只因山中万物有灵,但凡多吸收几年灵气便可生出神智。 明曜想起神侍姐姐说过,她曾被素晖神女以神力喂养,后又在西崇山化了人形,因此虽是云咎的神侍,却又可与月隐峰心意相连。 不知何时起,她开始鬼迷心窍地刻意在山中搜寻美丽的玉石,日日佩在身边,握在掌心,笨拙地将本相之力时刻包裹着那小小的石头。 她多想在她离开之后,依旧有人替她陪着神明。 “萤。”两手相扣,那枚被她捂得发烫的玉石紧紧贴在他的手中,明曜的银发与服饰皆格外散乱,只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眸亮得惊人,“它叫玉萤。” 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时时刻刻戴在身边。” “你……不喜欢么——唔!” 他亲了亲她的眼睛,珍爱地不知如何开口:“不论你送什么,我都喜欢的。” 那玉石中闪烁的光点明暗不定,颤动着,像是心脏,也像是眼睛。因着这块玉石在旁,明曜心头突然生出几分羞怯,她埋头在云咎怀中,却 神明顺着她的长发,因她孩子气的举动笑起来,声音闷闷的,在胸腔中混着记记心跳,听得她耳廓泛红。片刻后,她感到自己握着玉石的手被他收拢,紧扣……澄澈的神力自他的掌心涌入那颗玉石,浅金色的光芒与莹蓝交织,她感到有热意自掌心传来,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少顷,明亮的光线自二人紧扣的指缝透出。她慌忙松开手,暗淡的玉石落在她的裙上,浅绿色的,中间隐隐有几道裂纹,看着着实普通。而一只浅金色的萤虫如烟花般朝空中飞起,它努力扑扇着脆弱而透明的双翼,有星星点点的光斑沿着它飞翔的轨迹散落。 “太好了。”她的眼眶又有点红了,“原来真的可以……真的做到了。” 当年在树下小心翼翼仰望着蓝鸟的少年神明,与此刻弱冠之年的云咎逐渐融合,内心,仿佛有缺失的一角被填满了。 或许是从前她早已习惯了西崇山这神力充沛的样子,所以一直没有留心,可如今得知了此事,明曜心中反而更为他感到难过起来。 这里的树木高大苍翠,山涧清澈灵动,可山只是山,水也只是水,与人间任何一处青山绿水都毫无差别。 云咎何尝不知道,可他没有办法。从满心期盼着万物的回应,到坦然接受了这座永远不会有新生生灵的神域。几百年,就在这样的磋磨中度过了。 ——这样的话,云咎在心里辗转过很多次,可是从未亲口对明曜讲过。 好在明曜从未深究过他对她这份感情的由来,她不会问云咎因何爱她,也从未去衡量过他的感情。云咎有时想起这一点,总会在庆幸之余感到一丝不知因何而起的失落。 日复一日地,山中开了灵智的精灵也已不少,虽尚未有哪些可以化出人形,但至少也有了一定的积淀。它们都是受了明曜的灵力方才得以开窍,于是在有了意识之后便越发亲近她,有时哪怕云咎在明曜身边,也会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灵蝶扇着翅膀扑开。 “叽!” 她弯起眼,手指轻挠着小兔子的下巴,将一根蓝色的羽毛伸到它面前,软声道:“送你一根羽毛,再让我抱一会儿,我保证轻轻的。” 小兔子湿漉漉的鼻子动了几下,嗅嗅,又兴致缺缺地偏过头去。明曜悻悻地放下羽毛,顿了顿,将手指贴在兔子额头:“好吧,再喂你一点儿灵力,就当我赔礼啦。” 许久后,一大滴水珠“啪嗒”一声落在兔子头顶。 兔子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明曜无所适从地咬着下唇,眼眶通红,晶莹的泪水不住地在那双桃花眼中打着圈儿。 兔子不知道明曜突然怎么了,不明所以地顶了顶她的手背,又“叽叽”地叫了两声。眼见少女终于将目光落回自己身上,它才松了口气般衔起一旁的羽毛,在她身前笨拙地跳来跳去。 她轻轻捏了捏兔子的耳朵,慢慢将它抱回怀中:“所以说……他也只会爱我那么一会儿,对吗?” 在刚刚为灵兔输送本相之力的刹那,她预见了它的未来。 可是它们不记得她,也不记得云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出生,如何长大。 兔子年纪很大了,行动越发迟缓,一天中多数的时间都在睡觉,那身令它引以为傲的白毛也开始打结,脱落迟缓,不再生长。 可是它知道他不会看它。云咎是个目下无尘的神,日复一日地用神力喂养它们,也不过是用来保全神域的必要之举。多好笑,分明是他的神域,分明是他养大的生灵,他却好像与它们无关一样。 可是它如今已经没力气将它的火气表现出来了,它只是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对神明的怒意究竟从何而来。 明曜被那短短的记忆砸懵了——原来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离开西崇山之后都会被遗忘吗? 他们住在神域,却形同陌路,如同她第 明曜沉默了很久,终于从兔子嘴里拿出了那根属于她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