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坐落在天粹塔不远处,白墙黑瓦间流水潺潺,不时有菡萏倚靠在凝碧的荷叶当中,亭亭玉立。整座书院充满了烟雨间的婉约感,青石板路上,不时有穿着统一的白色衣衫的仙族走过,神色明媚,瞧着便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感。门口处除了两位身着铠甲的守卫,便只有一位身形单薄的青年等候在此。那青年的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梳好,用发冠妥帖的束在头顶。他身上穿着素白的衣裳,细看却能发现布料上织出的暗纹。一袭白衣衬的他长身玉立,越发消瘦。同月魇互相见礼时,温暄低垂的目光一扫,便注意到了他干瘦的手背上凸起的三两根青筋,看上去很是病态。温暄没有想到,这位早早站在书院门口等候她们的人,便是月魇口中的“楚文神君”。楚文低声咳了两声,便招呼月魇两人进入书院。“当年你刚闯出些名堂的时候,我就一直想着要请你过来坐坐。可惜后面突然发生了那么多变故,就一直耽搁到了今天。”月魇看着书院内熟悉的一草一木,回忆压制不住的翻腾而起,从心底的角落里炸开,搅起了无数灰尘。尽管心底酸涩,她仍然及时的把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接了楚文神君的话:“当年兵荒马乱的,我带着一身的刀光剑影,倒是平白污了书院的名声。”听着月魇这话,楚文神君笑了笑,摆摆手说:“月魇上神这说的是哪里话?当年忘川一战,你率领十万天兵于绝境之中凯旋而归,书院的学生哪个不以你为荣?怎么现在到了自己嘴里,就变成辱我声名了?”温暄之前一直默默的跟在月魇身后,保持着一个既能降低自己存在感又能听到月魇声音的距离。正因如此,突然听到月魇之前那些岁月的丰功伟绩,不由得惊了一惊。虽然刚来神界那天,天门外的那些天兵眼中的狂热让她已经对月魇在神界的地位有了些许心理准备,但她也万万没想到让月魇到达如今这般地位的,居然会是绝处逢生的凯旋之功。神界人口并不多,从只有云松书院一个学校就能可见一斑。十万这个数量级的大军,几乎算得上是整个神界常备军的全部数量。数量如此庞大的大军陷入险境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能感受到当年天祝月魇面对的敌人该有多穷凶极恶。不过显然月魇并不吃楚文神君这一套,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愧不敢当他的如此赞誉,开口说:“战争只能带来万骨枯荣,带不来真正的荣耀,更不能同书院传世的清名相提并论。”楚文神君闻言便也顺势感慨道:“好在魔神已死,从今往后,便只剩下万世太平了。”万世太平……天祝月魇一听到这四个字便觉得心神一动,说不出的憧憬从心底荡漾而出,如涟漪般扩散到了整个胸腔。在她还未经世事之时,便坐在这书院的座位上,听老师们说着那亘古不变的期许。这样的期许自创世的那一刻起代代流传,总算也没有漏掉当年懵懂的她,留下了颗带着无限憧憬的种子。她这几万年来上下求索,摸爬滚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所求所愿的,不过也就这四个字:万世太平。如今从自己昔日恩师嘴里听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苍白又可怜的吐出一两句话,草草应付。两人谈话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书院的西南角。书院西南角有一座不大的小院,正是楚文神君的住处。楚文神君一辈子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云松书院度过的。他当了许多年书院祭酒,不知何时,已觉得同书院连为一体,索性将住处搬到了处理公务的楼阁旁。因此,小院旁的三层小楼,便是整座书院最为严肃的地方——戒律堂。戒律堂带着个占地不小的院子,除了与校园各处一脉相承的池塘、水道与绿植,还额外用木板铺了块空地。进了房间后,楚文神君先是将月魇要上的两堂课的时间地点告知,之后便把注意力放到了之前一直装不存在的温暄身上。“我之前听盛司业提及,似乎是说你有了位神裔?是面前这位姑娘吧?”见楚文神君说起自己,温暄立刻摆好姿态,面上十足的恭敬,却没成想在打算行礼时被神君双手扶住。她听见楚文上神用略显虚弱的声音说:“古训曾言‘神裔者,异日之上神也’。姑娘是月魇上神的神裔,位同上神,按理说,这一礼我是承不起的。”这话倒是让温暄犯了难。楚文神君是月魇的恩师,受得了月魇的礼,哪有受不得自己这个月魇小辈的礼的道理。温暄没想到的是,这话后面还有句转折。“可今日你既然到了这里,那于情于理,这礼我都受的名正言顺了。”一听这话,温暄哪里还能不明白,立刻提气把刚刚被打断的礼完完整整的行了下来。这礼一成,便代表着温暄已经被妥妥当当的收入了云松书院。楚文神君笑了笑,抬手让候在外间的书院司业过来,带她去完成入学手续。温暄当日得知自己要被月魇送入书院时的确百般不情愿,可月魇的一席话几乎算是把心剖出来亮给她看了,她不是铁石心肠,自然能理解月魇的苦心。离开楚文神君的房间之前,温暄回头看了看月魇。月魇此刻也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放松,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笑意,颇有种心愿得偿的感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