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二年三月初七,湖南平江万古山区未时三刻。 周宽世的鎏金马刺卡在岩缝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单膝跪在溪畔,军官制服的肘部早已被石英岩磨出蛛网状的裂口。 食指浸入刺骨的溪水,在景德镇特供的粗陶碗里划出螺旋纹路。 第三遍淘洗时,碗底突然浮现十二点金芒,最小的如虱卵,最大的堪比半粒芝麻,在暮光中泛着妖异的橘红色。 "大人,这成色...",彭胜安的铁甲下渗出冷汗,在锁子甲环扣间凝成细小的盐霜。 周宽世没有答话。他拔出佩刀"冷艳锯",刀背重重敲击裸露的岩层。 随着"铿"的脆响,裂缝中渗出蜂蜜般的液态金珠,在青灰色基岩上蜿蜒出诡异的树状纹路。 这是他在二十一世纪地质报告中见过的"角砾岩型金矿"。 原生矿脉经古地震撕裂后,黄金在高压下形成了这种独特的流体形态。 怀表齿轮突然发出"咔嗒"异响。 楚营周记的鎏金表盖内侧,赫然是一张湖南金矿的重点布局图。 万古镇巡检司的桐油灯芯"噼啪"爆开灯花。 刘守业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捏着公文,宣纸在湘军提督大印的朱砂印泥下簌簌作响。 "周大人,《户部则例》载明,民田征用需经布政使司..." "哗啦——" 五锭五十两的"道光元宝"在案几上垒成微型银塔,最顶端的银锭棱角崩飞了青瓷茶盏。 周宽世缓缓展开羊皮舆图,卷轴末端还沾着龙山金矿的朱砂标记。 "二百七十三户,三倍地价。",他突然用刀尖挑起灯芯,跳动的火光在脸上投下獠牙状的阴影:"但若有人私通长毛..." 子时的梆子声未落,衡州营火枪队已踏着《行军令》的鼓点封锁官道。 铁甲碰撞声惊起夜枭,士兵们用包铁的马槊杆将《乾隆地契》钉在宗祠门楣上。 童生李明远抱着《大明一统志》扑向马队,却被战马撞得倒飞三丈,古籍残页与呕出的鲜血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矿场核心区的三级水选系统昼夜不息。 第一级竹筛的网眼精确到三分(约1厘米),筛出的粗砾被送入碎石机。 这是周宽世仿照维多利亚时代"颚式破碎机"设计的怪物:两个铸铁颚板通过木质齿轮联动,每天要消耗三斤桐油润滑。 筛选后的矿砂流入第二级马尾溜槽,工匠们用鬃毛刷精确控制水流速度,让比重19.3的黄金颗粒稳稳沉在樟木槽底。 但真正的产量秘密藏在后山岩洞,十二名死囚在硝烟中开凿的"雷火窖"里。 周宽世正亲自调配黑火药与硝化甘油的比例,"再掺三勺硅藻土"。 他盯着楚营周记的怀表计时,冲击波掀起的碎石在铁面具上刮出火星。 这次爆破后,岩壁上露出了蜂窝状的金矿脉,在火把照耀下如同神话中的黄金神殿。 周宽世突然捏碎翡翠酒杯,碎片扎进掌心时,他正盯着坩埚里翻腾的金水,本该是灿烂的橘红色熔流,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青绿光晕。 他舔舐掌心血珠,在苦杏仁味中尝出了鹤顶红特有的金属质感。 五更梆子刚敲过三响,万古镇巡检司的大门就被包铁马靴踹开。 周宽世端坐在太师椅上,鎏金铠甲映着堂前十八盏桐油灯,将"明镜高悬"匾照得惨白。 刘守业被两名亲兵按在青石板上,老巡检的乌纱帽滚落在地,露出花白辫子里暗藏的刀片,那是岭南刺客惯用的柳叶镖。 "刘大人好手段。",周宽世用靴尖挑起地上的密信,信笺上沾着龙山金矿特有的朱砂粉末,"给衡州知府送矿脉图,换你儿子补缺从九品?" 惊堂木突然炸响。 彭胜安拎着血淋淋的布包进来时,堂外传来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嚎。 布包散开,滚出颗年轻头颅,正是刘守业在长沙岳麓书院读书的独子。 周宽世慢条斯理地戴上西洋水晶镜,指尖在头颅天灵盖的贯穿伤上抹了抹:"葡萄牙米涅弹,从后脑射入时..." "畜生!"刘守业暴起瞬间,三柄腰刀已穿透他的胸腹。 周宽世俯身凑近汩汩冒血的耳朵:"令郎临死前说,您书房《论语》夹层里还有七封密信。" 黎明时分,巡检司燃起冲天大火。 十二具尸体挂在镇口老槐树上,每具胸前都钉着伪造的"太平军符牌"。 李氏宗祠的青铜算盘正打得震天响。 "按族谱,万古山地契该归我们三房!",李老太爷的翡翠烟杆敲在《乾隆地契》上,震落几粒金砂,这是他们私采的罪证。 满堂族老没注意到,祠堂横梁上垂下的蛛网间,藏着几根崭新的铁丝。 周宽世突然轻笑出声。 "咔嚓"机括声响起时,三架诸葛弩从祖宗牌位后露出寒光。 彭胜安掀开供桌黄布,下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把太平军制式腰刀。昨夜刚从自家武库搬来的"证物"。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私通长毛,按律当诛九族。",周宽世抚摸着康熙御赐的"忠孝传家"匾,突然挥刀将其劈成两半,"不过本官仁慈..." 祠堂地面突然塌陷! 族老们跌入三丈深的陷坑,坑底立着削尖的毛竹。 周宽世蹲在坑边,看着血泊里挣扎的李老太爷:"听说您孙子在京城国子监?",话音未落,亲兵已抬进个铁笼,里面蜷缩着个穿儒衫的青年,双腿膝盖以下已成白骨。 "选吧。"周宽世把族谱扔进坑里,"要么签字画押,要么李氏绝后。" 午时三刻,三百亩族田的地契已盖上血指印。 雷火窖爆破的硝烟还未散尽,周宽世就发现了账目问题。 "少了一百二十两?"他摩挲着鎏金怀表,表盖内侧新刻了四道血痕。 昨夜处决的四个账房,到死都不承认做假账。 矿场突然响起尖锐的哨音。 三十名矿工被铁链锁在冶炼炉前,周宽世亲自举起烧红的铁钎:"最后问一次,谁吃了黄金?"人群中有个独眼汉子突然啐了口唾沫。 "好汉子。"周宽世突然笑了。他挥手示意亲兵抬来木桶,里面蠕动着上百条饥饿的水蛭,"本官新学的苗疆医术,说能治贪心病。" 惨叫声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独眼汉子招出"三成金砂经童生李明远转手"时,他的皮肤已变成诡异的紫红色水蛭吸饱血后胀破了毛孔。 周宽世用银针挑开其胃袋,三颗金豆叮当落在铜盆里。 "传令。"他擦着针尖血迹,"全镇童生集中考校《盐铁论》,交白卷者...送去雷火窖当人肉支架。" 万古书院飘着诡异的墨香,砚台里掺了曼陀罗汁。 三十七个童生伏案疾书时,周宽世正把玩着李明远的翡翠笔洗。 突然,有个瘦弱少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地抽搐起来,这是周宽世特制的考题陷阱,《盐铁论》第七卷某个冷僻段落被他篡改了三个字。 "拖出去。"周宽世头也不抬,"连坐其保人。" 李明远突然暴起夺刀! 他的匕首在距周宽世咽喉三寸处僵住,鎏金铠甲领口暗藏的钢针已刺入他手腕。 周宽世捏着对方下巴,强迫他看向窗外:书院广场上,五个白发蒙师正被塞进"站笼",笼顶的铁钉慢慢刺入天灵盖。 "你卖给太平军的矿图...",周宽世将盐粒揉进李明远眼睑,"画错了三条矿脉走向。" 当夜,万古镇流水席上多了三十七道"状元红",实为掺了金粉的鸩酒。 周宽世举杯敬向星空,月光照出怀表里新刻的第五道血痕。喜欢花屋湘军传奇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花屋湘军传奇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