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丫头尚且如此, 何况姑娘们, 怕是教养更好了,只可惜养在深闺人未识。 看过白雪红梅图后,连君宜人都情不自禁地对琳琅暗暗改观, 但作为读书人家的姑奶奶,父亲又是极清贵的翰林, 世人又说非翰林不入内阁,她仍十分鄙其出身。 那幅图, 林容爱不释手,必要私藏,只是身为晚辈, 不好先要, 便百般央求琳琅又画了几幅,虽都是以白雪红梅为题, 却布局各异, 全然不同,极尽妍态。 君宜人忽又道:“听说荣国府有个同宗的族人,叫贾雨村的, 乃靠蒋安人旧主的哥哥九省统制王子腾王大人累上保本,进京陛见,后补京缺, 他家的那位夫人不但和蒋安人是一样的出身,而且还是扶正的,可是真的?” 琳琅含笑道:“我也不大在城里,也不知道什么述职补缺,难为君宜人消息灵通得很。” 琳琅知她讽刺荣国府长幼不分,又讽刺贾政为官多年,至今胡子花白了也只升为从五品员外郎,还不及她夫君周阔有前程,毕竟周阔今年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只是她这样的人,终究在应酬场合上不得喜欢的,谁会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那些命妇心里纵然不满,也不会如此失态,遂笑道:“周大人果然是前程似锦,叫我们家羡慕得很。” 庄夫人忙岔开道:“我看这雪越发密集了,倒冷得很,咱们且去屋里烤烤火,驱驱寒,若想看梅花,叫人折了供上来。” 岳夫人因问道:“怎么不见你家阳姑娘?” 庄夫人笑道:“阳姐儿现今在老太君跟前侍奉着呢。” 琳琅知仇都尉家有三位姑娘,最幼者名为仇阳,乃是仇襄的同胞妹子,年方八岁。大姑娘仇宝珠、二姑娘仇翠珠均是仇都尉之妾所出。 三人都是出门见惯了客人,上前拜见。 三人忙含笑拜谢。 众人都笑了起来,道:“她也是个爱精致的。” 琳琅谦逊道:“哪有那么好,不过是寻常之物,都是上头不嫌弃,赞誉太过。” 仇阳听了,遂以嫂呼之,仇宝珠和仇翠珠都相继改口。 岳夫人招手叫仇阳近前,笑道:“明知我来了,你还不出来,单等着我们叫你?” 岳夫人忍俊不禁,朝庄夫人道:“听听,倒成了咱们的不是了。” 岳夫人道:“你打她做什么?小孩子家不淘气,装老成做什么?” 岳夫人又拉着宝珠翠珠两姊妹极夸一回,梁夫人和林容、君宜人也都赞了一回。 梁夫人放下牌,笑道:“什么热闹?不过是有钱没处花罢了。” 琳琅一怔,问道:“怎么主子娘娘并不回家省亲?” 琳琅听到这里,心中已经可以确定当今的意思了,借省亲之故,花国戚之财,想必皇后是看破了,才推了省亲,犹未赞叹,便听君宜人道:“可惜了,给这样的体面都不要。” 梁夫人点头称是。 琳琅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杨海抹了一把脸,道:“才吃过半碗热滚滚的羊奶,换了尿布,许是想你了。” 琳琅心疼不已,道:“真真不该出门,他还这么小,哪里离得人?” 琳琅道:“正是!明儿三品昭武将军陈光家的梁夫人还席,后儿是三品昭勇将军云安家的岳夫人做东,再接着便是五品龙禁卫赵家大奶奶和五品员外郎周家的大奶奶,最后才是我呢!总要还席的,只是我在哪里做东呢?” 杨海叹了一口气,明白她的话,遂问道:“咱 琳琅想了想,道:“约莫三百多两银子。上回囤积砖瓦木石赚的钱还没动,十二两金子,和一百多两散碎银子,这一年来奶奶和我们的俸禄银子一共一百五十两,这一年只花了几十两,还剩一百多两没动,再过几日等年下地租子也该送来了,还有几十两呢!” 琳琅一怔,忙道:“便是买下,又要收拾,又要打扫,还得迁居,也来不及五日后的还席。况且咱们一年到头都不住在城里,不过白放着,买它做什么?依我说,你去找玉菡,京城里花园甚多,赁一处做还席之所,早几日去收拾打扫安置了,岂不比买院子便宜?” 琳琅忖度半日,道:“家里的钱倒够买一处三进的院落,只是得看个好些的。” 蒋玉菡过来听完后,笑道:“姐姐和姐夫要赁园子何必舍近求远?隔着两条街便有一个园子,原是圣人的别业,后来赏给了师兄,如今师兄去城外庄子上静养去了,那园子都是我着人打扫的,姐姐只管去那里设宴待客便是。” 蒋玉菡想了想,道:“总有好几个月了,不然虎哥儿满月,他也不会不打发人送满月礼。别人都道师兄落魄了,我倒觉得师兄如今清静得很,平日里我闲了,也常去看他呢!” 蒋玉菡点头道:“我记着了,明儿就打发人去收拾。至于姐姐姐夫说买院子,哪里的房子都不如这里的好,前后左右不是达官显贵,便是王公贵族,平素巡逻也极严谨,我给姐姐和姐夫选一个好的,离得近些,来往也方便。” 至次日,梁夫人先还席,琳琅去了一趟,也无别样新文趣事可言,倒是见到了梁夫人幼女英姑,不免说些针线书画琐事。 庄夫人不觉赞道:“这园子极精巧极雅致,是圣人从前的别院,也不知后来给了谁,一二年间都没人住,难为你竟能在这里做东,便宜了我们逛逛圣人游幸过的地方。” 直到此时,君宜人方知琳琅虽只是个丫头出身,背后却总有那么几家王公侯府的交情。 不自不觉,大半个月过去了。 琳琅忙道:“怎么没有?你且坐着吃茶等等。” 因琳琅只孝敬了贾母一张虎皮,故而出来对两个婆子笑道:“这些东西里,有给林姑娘的,也有给林哥儿的,还有我们家送林姑老爷的,一并带过去罢。” 贾母亲视一遍,笑道:“怪道玉儿和她那样好,她也事事都想着玉儿呢!” 不一日船只抵达苏州,另有人送到林家,林如海接着书信后并未打开,只看一双儿女翻看贾家送来的东西,黛玉披着贾母给的斗篷,笑吟吟得犹如姣花软玉一般。 林朗把玩着字帖,道:“自然是好的。那鹿皮,好姐姐,给我做双靴子穿罢!” 查探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拿给林如海看,见他才拆开信,看后沉默不语,便奇道:“爹爹,外祖母信中说了什么?值得爹爹如此神情?” 林如海拿着书信招手叫黛玉近前,给她看,道:“你外祖母是向咱们家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