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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今朝放浪思无涯(1 / 2)

(' 第183章 今朝放浪思无涯

且不说薛家母女鸡同鸭讲、心思各异,却说王夫人与凤姐儿离了东跨院进得荣国府来,便计议着一道儿往后头去劝陈斯远。

凤姐儿心下一则碍于往日情分,二则也是顾忌贾家名声;王夫人心下自是不舍这会子陈斯远便走,她还想着让其与东跨院来回传话,也好早日将大权夺将过来呢。除此之外,王夫人也想趁热打铁,尽快将其与黛玉的婚事敲定,如此方可高枕无忧。

至于宝玉,小孩子哭闹,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想当日茜雪、碧痕、晴雯被打发出去时,宝玉不也闹得不可开交?可过后还不是三两日便忘在了脑后?

便是与黛玉情谊非常又如何?了不起多苦闷一些时日就是了。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宝玉才这般年纪便对黛玉念念不忘,若时日再长那还了得?

倒是老爷须得防着些,赵姨娘那狐媚子惯会下蛆,说不得吹了枕头风来,惹得老爷勃然大怒,盛怒之下再将自个儿的宝玉打坏了。

思量间姑侄女两个一道儿到得陈斯远院儿前,抬眼便见内中丫鬟、婆子穿梭,贾琏正扯着陈斯远劝说连连。

“……远兄弟这是何苦?老太太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老话儿说的好,小顽童、老顽童,这人上了年岁,性子可不就跟顽童一般?”

陈斯远却道:“琏二哥,我如今侥幸中了桂榜,又是这个年岁,实在不好再托庇府中。先前在南面两条街外买了一处宅子,这几日也拾掇了个齐整,合该搬过去了。”

“远兄弟,这可不能走啊,你若走了,外头还不知如何说道咱们呢。”

小丫鬟芸香瞥见王夫人与凤姐儿,赶忙往内嚷嚷道:“大爷,太太与二奶奶来了!”

贾琏顿时松了口气,不禁笑道:“哈哈,远兄弟,我算定你今儿个是走不成了。”

陈斯远面上无奈,只得转身来迎。四人在廊下聚首,不待陈斯远见罢了礼,那王夫人就唬了脸儿道:“鸳鸯可来了?”

贾琏忙道:“回太太,方才走。”

王夫人就道:“哥儿好不晓事儿,老太太都打发人来道了恼,哥儿莫非还要走?”

“这——”陈斯远便将方才的说辞说了一通。

王夫人摇头道:“你才多大年岁?哪里就要搬出去别居了?那宅子空着就是了。再者说了,你姨妈听了此事,方才可是险些月子都不坐了,闹着要去寻老太太呢。”

“啊?”陈斯远面上大惊,蹙眉道:“不想竟惊动了姨妈……哦,晚辈失礼,还请太太、二嫂子入内叙话。”

当下众人进得内中,王夫人自是落座首位,随即便将方才情形一一说将出来,临了才道:“你姨妈还在月子里,性子本就比往日偏了些,若你这会子搬了出去,不说咱们如何,只怕你姨妈都难以安心。”

那陈斯远嚷嚷着搬走,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王夫人都这般说了,自是要借坡下驴,便蹙眉叹息道:“是了,晚辈思虑不周,劳烦姨妈分心,实在是罪过。我这就去寻姨妈道恼……这别居之事,便暂且放下吧。”

王夫人顿时舒了口气,笑道:“什么别居?我说句远的,远哥儿自是到了年岁,可我那外甥女才多大?翻过年来才十一、二。这若是开亲,总要再多等上几年。玉儿身子骨又不好,远哥儿不在旁边儿看顾着能安心?

再说了,远哥儿虽中了举,可这会试只怕不好过吧?”

陈斯远肃容道:“太太说的极是。晚辈得中桂榜,实属侥幸。是以心下早前便已计议了,下一科春闱暂不下场,总要积累一番学识,等下一科再下场一试。”

王夫人笑着道:“那不就是了?你才十五、六,搬出去事事分心,又哪里沉得下心来钻研学问?我看莫不如先留下来,等中了皇榜再说别居之事。”

凤姐儿也附和着说道:“太太说的在理,远兄弟就莫闹着搬走了。今儿个可是大喜之日,老太太方才还吩咐在荣禧堂开宴呢。”

陈斯远当下起身四下作揖道:“我一时闹了脾气,劳烦太太、琏二哥、二嫂子多番劝慰,如今业已醒悟。拳拳之意,我愧领了。”

霎时间漫天的云彩都散了,凤姐儿便与红玉吩咐道:“听见你家大爷说的了?快将包袱拆了去,下晌怕是不得闲呢。”

红玉瞧了眼陈斯远,见其不曾驳斥了,这才吩咐着丫鬟、婆子将包袱各自归位。

王夫人等略略盘桓,因又要张罗酒宴商议,便一并告辞。陈斯远自是起身将王夫人等送出门外,随即干脆往东跨院请罪而去。

邢夫人闹了一场,不拘是因着明面,还是暗地里勾连,他总要走一趟。

陈斯远一走,小院儿里顿时热闹起来。

小丫鬟芸香将包袱丢进西厢房炕上,整个人趴在其上,嘟囔着道:“又不走了,还好还好。”

柳五儿打量一眼,禁不住笑道:“这下你可算放心了?”

芸香乜斜笑道:“五儿姐姐不也是?”

大爷要别府而居,香菱自不用多提,本就没身契,与荣国府没什么干系,提了包袱跟着大爷去了就是;红玉自也无妨,虽身契还在荣国府,可其与大爷早就勾搭在了一处,大爷开口讨要身契,二奶奶莫非还能推拒了不成?

倒是她们两个,柳五儿倒是与大爷亲近了些,只是一则年岁不足,二则身子单弱,是以每回都是相拥而眠,并不曾有什么。这朝夕相处,更难得的是自家大爷生得俊逸,又才情卓著,柳五儿自然早早芳心暗许。

奈何碍于姑娘家的颜面,始终不曾捅破窗户纸。再者,柳嫂子如今还在小厨房,自是舍不得柳五儿去了,是以这事儿只怕要打上好些时候官司呢。

若柳五儿只是有些为难,那芸香就更麻烦了。她不过是个小丫鬟,大爷能讨了红玉、五儿的身契,哪里还能开口讨要她这等小丫鬟的身契?

芸香自觉样貌不过周正,比不得香菱、红玉、柳五儿三个,只仗着性子讨喜入了大爷的眼,每月总能唬弄几百个大钱,日子过得美滋滋。若大爷搬走了,她去哪里讨得这般好的差事去?

如今可算漫天的云彩散了,小丫鬟芸香心下熨帖,想着再厮混几年,等长几岁便跟三姐姐学了如何理账,往后大爷别居他处,说不得自个儿还能混个内管事当当呢。

遐想一番,心下美滋滋,芸香不禁翻身躺着翘起了二郎腿,那翘起的足尖还一点一点的。

正美着呢,忽而便听红玉隔窗教训道:“芸香,还不赶快拾掇了?每日家办起正经事儿来就会添乱,若再这般惫懒,下月准扣你二百大钱!”

芸香激灵一下,赶忙爬起来叫嚷道:“别扣钱,我这就拾掇了!”

柳五儿在一旁禁不住掩口而笑,那芸香贼头贼脑,一边厢胡乱拾掇着,一边厢回首偷眼扫量。眼见红玉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不禁蹙眉暗忖:是了,险些忘了红玉。来日便是跟着大爷别居他处,只要红玉还在,自个儿只怕便快意不得啊……偏生红玉又得大爷偏宠,只怕离间不得。

罢了,看来往后须得寻个女主子讨好了,有女主子护着,自个儿也不会被红玉欺负太过。

……………………………………………………

王夫人院儿。

宝玉大闹一场,此时精疲力竭,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都来劝慰,又有李嬷嬷、袭人、麝月等在旁看顾,好歹劝说着喝了一副安神汤,便禁不住困倦睡下了。

王夫人回转,见得宝玉蹙眉酣睡,禁不住摇头叹息一声:“这个孽障啊!”

当下领了众人到厅中叙话,不过是谢过了几个姑娘,又嘱咐李嬷嬷、袭人等好生看顾了,免得宝玉来日又做下蠢事来。

三春、宝钗眼见无事,便一并告退而出。袭人、麝月、媚人等自是入得内中看顾宝玉。

三春与宝钗便在院儿中分开,宝姐姐自后头角门回返东北上小院儿,三春则走东角门往荣庆堂后楼而去。

待行了一阵,三春免不得计较起来。

探春便蹙眉摇头道:“宝二哥这性子,发起疯来真真儿是不管不顾。”

惜春低声回道:“三姐姐又不是头一日见识,有何稀奇的?”

事涉陈斯远、黛玉与宝玉之间的纠葛,怎么说都不好,于是迎春干脆闷声不言。

姊妹三人彼此对视,俱都唏嘘。心下想的分明,这会子瞧着是过去了,可等老爷贾政回来,说不得还要闹上一场呢。老爷素来方正,宝玉偏赶上陈斯远中举之日发了癫,闹得府中鸡飞狗跳、人尽皆知,依着贾政的性子,只怕定要给宝玉个好儿。

另一则,虽说是老祖宗的不是,可这些年下来何曾见过老祖宗拉下脸儿来给个小辈道恼?说不得这会子老祖宗正怄气呢。

三姊妹闲说一气,不觉便过了粉油大影壁,前头便是穿堂、穿廊,姊妹三人正要沿着穿廊往后楼而去,谁知此时便迎面撞见了绣橘。

绣橘面上急切,见了三个姑娘赶忙行礼,低声说道:“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我方才在楼上瞧着琥珀姐姐请了王太医来,只怕老太太不大好!”

三姊妹顿时大惊,赶忙又往荣庆堂而来。

入得内中,那王太医已背了药箱而出。姊妹三人入内请安,却被大丫鬟琥珀拦下,只道:“老太太一时郁结,胸口有些发闷。方才王太医行了针,又开了方子,料想用上两副调养一番也就无事了。”

鸳鸯也自西梢间出来道:“老太太这会子睡下了,怕是下晌酒宴也去不得。三位姑娘若要请安,不若改了明儿个?”

三春对视一眼,自是应下。待绕行回转后院儿,惜春就道:“是了,远大哥还不知要不要搬呢,方才竟忘了问太太。”顿了顿,扯了探春道:“三姐姐,不若咱们一道儿去瞧瞧?”

探春心下有些犹豫。这去一回还好说,若是去的勤了,若是惹了宝二哥与王夫人厌嫌可就不美了。

丫鬟侍书自是知晓自家姑娘的顾忌,当下便道:“四姑娘,我们姑娘怕是有些乏了,要不我代我家姑娘去扫听扫听?”

惜春便道:“哪里用你?既然三姐姐乏了,那我自个儿去了便是。”

当下姊妹三人分开,迎春、探春回了后楼,惜春领了彩屏往后头寻去。

那二姑娘迎春回得房里,随行的司棋趁着绣橘在外间,便低声蛊惑道:“姑娘,如何?”

“什么如何?”迎春纳罕问道。

司棋眯眼抿嘴而笑:“只看远大爷要走,除去老太太与宝二爷,这阖府上下齐齐挽留,连老太太都不得不打发鸳鸯去道了恼——姑娘以为,这天下间还有几人比得过远大爷这般的伟男子?”

迎春不见俏脸儿泛红,嗔道:“又来浑说!”

今儿个虽还不曾遇见远兄弟,可只看家中上下情形,迎春便对远兄弟敬佩不已。她不过是庶出的姑娘,难免有时生出自怜之心。可那远兄弟乃是远亲,方才入府时并不得人待见,偏生靠着能为、才情、手腕,硬生生铺展成如今阖府挽留的地步。

迎春心下敬服之余,不免心生向往。暗忖着,若是自个儿也有这般性子就好了。奈何迎春虽心思聪颖,却只是谨口慎言、明哲保身,既不肯行差踏错,便少了那放手一搏之勇。

司棋搭眼观量,见迎春偏了头去面有红晕,便会错了意,只当自家姑娘到底动了凡心,于是心下窃喜不已。赶忙趁热打铁道:“姑娘可记得我先前所说的,待会子酒宴上,姑娘可别当那锯了嘴的葫芦,总要与远大爷多多攀谈几句。”

说罢,司棋自去外间忙活,迎春反应过来便要辩驳,见其走得远了,这才蹙眉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下虽当司棋所说是无稽之谈,却不免生出旁的心思——许是多与远兄弟说说话儿,也能学得其三分本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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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厢,小惜春因着挂念陈斯远,便领了丫鬟往后头来。偏生此时陈斯远去了东跨院,因着惜春时常往来,与香菱、红玉几个极为熟稔。

那红玉情知自家大爷对这位四姑娘多了一份怜惜、顾念,便笑着道:“大爷过会子就回,四姑娘不妨等等……是了,书房里有不少话本子,不若四姑娘翻看了解个闷?”

得知陈斯远不走了,惜春自是欢喜,便笑着应下:“好。”

当下进得书房里,抬手胡乱抽出书册又塞回去,过得须臾,忽而抽出一本白皮的册子来。随意翻开,便见内中写着一条:“明知山有虎、不去明知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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