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0章 人为财死(求月票,满一千加更)
尤二姐沉思着应了一声,随即吩咐道:“你往正房瞧瞧去,三姐儿大抵也用过了……送些茶点去。”
夏竹自是知晓尤二姐之意,当下扭身便去了。
尤二姐深吸了一口气,单是银票就一千两啊,果然好大方!
那日尤三姐夜奔,不过背了个小巧包袱,她素日里也不曾积攒下什么体己,大抵身边只有一些金钱。自打投奔了陈斯远,自个儿住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不说,丫鬟、婆子一应俱全,连银匣子里都装着上千两银票。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自然是从那位‘远大哥’身上得来的!
尤老安人过往总说宁国府如何富贵,贾琏如何阔绰。那宁国府尤二姐不知去了多少回,每回不过得个几十两的好处,还尽数落在母亲手里;荣国府的琏二爷再如何阔绰,又岂会掏出一千两白的银子来?
因着尤三姐种种,尤二姐对尤老娘过往所说心下存疑,唯独对一句话笃信不疑:爹有、娘有、不如自个儿有。
瞧三妹妹情形,定是失身于那陈斯远了,不然又怎会平白就给了一千两银子?如今穿金戴银,丫鬟、婆子伺候着,便是比照大户人家的姑娘也不差什么。
尤二姐自知家世不如人,来日想要攀高枝简直是痴心妄想,尤老安人所求的不过是给勋贵人家做个妾室。
那妾室每月才几个银钱?尤二姐又不是不知,贾珍那几个妾室每月不过二两脂粉银子的贴补,使尽浑身手段哄了贾珍高兴,这才能哄来一些额外好处,又哪里比得上尤三姐自在?
同样是做妾室,给谁做不一样?那陈斯远比自个儿还要小一些,生得俊俏非凡,出手阔绰不说,识得燕平王那等人物,说不得来日就有一份前程。这般想来,岂不是比那劳什子贾琏还要强上几分?
常言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尤二姐如今是又爱钞、又爱俏,真个儿是盯上了陈斯远,将尤老安人嘱咐的尽数忘了个干净。
思量间,夏竹蹑足回返,面上好似蒙了红布一般。
尤二姐眨眨眼,纳罕道:“他们莫非——”
夏竹赶忙摇头,道:“三姑娘与……远大爷吃酒呢。”
尤二姐哪里听不出言外之意?这酒……只怕是酒吧。是了,三姐儿性子泼辣,饮了酒自是放浪形骸。
却听夏竹又道:“姑娘,我方才送了茶水,听远大爷说要三姑娘仔细学会打理账目,说来日定要寻个营生,每年好歹赚个万八千的银子。”
尤二姐听得血气上头!万八千的银子?陈斯远是哄骗尤三姐浑说的吧?
转念一想,听闻海贸一事重新操持起来,陈斯远又得了燕平王信重,这背靠大树好乘凉,说不得就得了贵人恩典,拨付一桩好营生呢?
想到此节,尤二姐哪里还坐得住?起身挪动莲步行了几步,又蹙眉回返。暗忖着如今尤三姐防自个儿跟防贼一般,此时过去只怕适得其反,还须得从长计议才好。
又过得半晌,外间传来响动,尤二姐凑近窗口观量,便见尤三姐拖着陈斯远的胳膊,二人腻腻歪歪好一会子才行到门前,又须臾方才依依惜别。
待尤三姐回转身形,一边厢拢着发梢,一边厢欢喜着哼唱有声。
尤二姐又等了须臾,这才往正房而去。入得内中,便见尤三姐歪坐椅上,翘起二郎腿来,足尖挑了绣鞋上下摆动,手中还端了一盏酥酪,瞥见尤二姐笑道:“二姐姐这回还算识相。”
尤二姐笑着上前,凑坐身旁,说道:“都是自家姊妹,我还能害了你不成?如今你既委身与他,可曾合计过往后?”
“什么往后?”
“他可说了要明媒正娶?”
话音落下,却见尤三姐不见忧愁,一双眸子水润润好似放着光华一般,细声说道:“二姐姐,咱们尤家什么家世?爹爹在世时还好,总能给咱们姊妹谋个官宦人家的正室。爹爹去了,如今是妈妈做主,二姐姐还不知妈妈什么心思?
过怕了穷日子,一心想着攀附权贵。那权贵人家也不傻,咱们过去了还能做正室夫人不成?”顿了顿,又道:“远哥哥人品、才情都是上等,来日是要为官作宰的,为往后计,总要谋一桩妥帖婚事。”
“妹妹这般说……莫非是要做妾?”
“做妾又如何?远哥哥疼着我,我自个儿过得畅快,说不得熬一些年头,那正室一去我就扶正了呢。”
尤三姐这话与尤老娘素日所说一般无二。
尤二姐就道:“妹妹既拿定了心思,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一桩,总要尽快过门才是。”
尤三姐撂下酥酪碗,蹙眉道:“正室还不曾过门,哪儿有先纳妾的道理?”
尤二姐蹙眉说道:“那总不好一直拖着……妹妹,我说句不该说的,如今你俩蜜里调油,他自是什么都依着你。若来日真个儿有了钟意的,说不得与妹妹就淡了。爹有娘有不如自个儿有,妹妹往后须得留个心眼儿,就算生了变故,有一笔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尤三姐眨眨眼,嬉笑道:“二姐姐想的恁多,他才不会呢。”端起酥酪来吃了一羹匙,面上隐隐有些犹豫,旋即又笃定道:“他不会。”顿了顿,与尤二姐低声道:“二姐不知,远哥哥叫我学打理账目,来日要寻一桩好营生给我呢。”
尤二姐顿时上了心,问道:“可知是什么营生?”
尤三姐不曾留意尤二姐面色,只摇头道:“还没说,不过远哥哥既说了妥帖,那必定是妥帖的。”
尤二姐暗自抿嘴,暗忖,每年万八千银子啊,真真儿是好大一桩营生,怎地三妹妹就这般好命?尤二姐不求旁的,但凡有一桩年入千两的营生,莫说是给人做小,便是做外室也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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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眼到得休沐这日。
这日陈斯远难得睡了个懒觉,起身之际便见红玉翻箱倒柜找着什么。陈斯远略略揉了揉鼻子,便觉鼻腔一热,旋即便有鼻血流淌下来。
红玉听见响动观量过来,顿时惊叫一声,紧忙寻了帕子来为陈斯远擦拭。
陈斯远仰头下地,说道:“快打一盆凉水来,我这是有些上火了。”
外间香菱听见响动,紧忙打了一盆凉水来,陈斯远用凉水拍打额头、清洗鼻腔,好半晌方才止住鼻血。
红玉关切道:“好端端的,大爷怎地流鼻血了?不若过会子叫了太医诊治诊治?”
陈斯远道:“不过是寻常上火,哪儿就用找太医瞧了?”顿了顿,瞥了红玉、香菱两个一眼,道:“正是火力旺的时候,偏你们两个好几日才准一回。”
此时柳五儿也在,红玉、香菱两个顿时红了脸儿,待柳五儿进得书房里拾掇,红玉便低声道:“大爷如今身子骨还没长成呢,哪儿能那般恣意?”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珠大爷错非旦旦而伐坏了身子骨,何至于挨了板子立时就沉疴不起?大爷不得不防。”
陈斯远笑着撸了衣袖,露出胳膊来比划一番:“拿我跟他比?”
陈斯远这半载好吃好喝,每餐最少两大碗米饭,余下肉菜无算,身量蹿了一寸不说,身上也多少有了些肉。只是因着身量太高的缘故,这才瞧着单弱。
红玉瞧着心动不已,还是说道:“左右不差一年了,待转过年由着大爷就是了。”
陈斯远笑着正要说话儿,外间便有婆子寻来。芸香招呼一声,却是来寻香菱的。香菱紧忙寻了出去,过得须臾蹙眉回返,与陈斯远道:“大爷,我今儿得去瞧瞧母亲。”
陈斯远一怔,紧忙问道:“你母亲怎么了?”
“染了风寒,到今儿个都三日了,吃了药也不见好。”
陈斯远蹙眉道:“想来郎中开的药不对症,你坐马车去,打发庆愈往白塔寺下鹤年堂走一遭,那丁郎中乃是内科圣手,最擅治风寒……罢了,我也走一遭吧。”
香菱赶忙摇头道:“大爷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就不用劳动了。妈妈只是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若过几日还不见好,再劳烦大爷吧。”
陈斯远想着今日庶务繁多,便点头应下。当下紧忙打发芸香寻了庆愈来,嘱咐其一路随行,再去鹤年堂请了丁郎中来。
庆愈不迭应下,随即与拾掇停当的香菱一道儿往前头而去。
香菱一走,陈斯远用过早饭,便吩咐红玉将昨儿个采买的锡条、炭炉一并取了来。
金属锡熔点低,二百多度便能熔了,最适合雕刻器物。陈斯远先行将锡条延展成薄板,这才寻了刻刀在其上仔细雕刻起来。
红玉抱了一件春裳过来扫量一眼,便笑道:“大爷真个儿手巧,这纸鸢雕得栩栩如生……是了,莫非是给姑娘们送的生儿贺礼?”
陈斯远笑道:“是啊,诗词字画虽应景,却显不出心意来,思来想去干脆自个儿做了锡器雕刻了。”
红玉赞叹了一嘴‘好心思’,转而便道:“大爷这两件春裳都小了,这一件瞧着还能放放,我去寻了雪雁一道儿改改。”
陈斯远颔首应下,红玉便捧了衣裳去寻雪雁。
前脚红玉才走,后脚又有人登门。就听芸香在院儿中嚷道:“大爷,燕儿姐姐来了。”
陈斯远看着完工一半的雕刻,干脆撂下,等着柳燕儿入内。
过不多时,便见柳燕儿领了丫鬟臻儿入得内中,立定当场屈身一福,委屈巴巴叫了一声‘远大爷’。
陈斯远蹙眉道:“怎么又来了?”
柳燕儿扫量柳五儿一眼,求肯道:“妹妹容我与远大爷说些话儿。”又打发了丫鬟臻儿,待内中只余下二人,柳燕儿这才道:“求哥儿宽宥,那日我不该下药。”
陈斯远冷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柳燕儿咬着下唇道:“明人不说暗话,能进薛家为妾室,本就是修来的福分……奈何人心不足,我心下生了贪念。看着哥儿发迹了,这心下难免有些不平。”
陈斯远冷声道:“我结识贵人,那是用命换来的。你指望拿我根脚要挟,怕是想瞎了心!”
柳燕儿干脆跪伏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儿,求哥儿往后饶我过吧。”
陈斯远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曾如何,怎么饶你啊?”
柳燕儿顿时咬牙切齿。那狐媚子朱鹮一来,薛大傻子丢了魂儿也似,哪里还理会柳燕儿?
错非薛姨妈一直拦着,只怕薛蟠早就将朱鹮收了房。这两日柳燕儿私底下下蛆,结果薛蟠非但不恼,反倒呵斥了其一通。
柳燕儿顿生绝望,情知再这般下去,只怕就要被那朱鹮比了过去。心下胆寒之余,又畏惧了陈斯远几分。
如今只送了个朱鹮来,来日若是接二连三往薛家送嫽俏丫鬟,柳燕儿哪里还有存身之所?
柳燕儿凄楚道:“哥儿何必明知故问?总之我往后再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来,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哈,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柳燕儿抬眼蹙眉道:“莫非真要鱼死网破?”
陈斯远却浑不在意道:“你尽管将我根脚说出去,看看到时有没有人信。便是真有人信了,了不起我立刻走人,却不知到时你还能不能活命。”
柳燕儿顿时没了主意,心下后悔不已,早知如此,那日就不该往酒水里下药。
正思量间,外间芸香又嚷道:“大爷,薛大爷来了!”
话音落下,柳燕儿紧忙起身在一旁落座,门扉随即推开,便见薛蟠气哼哼绕过屏风。瞥见柳燕儿,顿时蹙眉道:“你怎地来了?”
柳燕儿起身哀婉叫了一声‘大爷’,薛蟠眨眨眼,便认定柳燕儿是因着朱鹮之事来求肯陈斯远。于是摆摆手道:“罢了,你且回去吧,往后没什么朱鹮了!”
柳燕儿不解,却见薛蟠面上满是不耐,当下也不敢发问,紧忙朝着陈斯远屈身一福,这才扭身而去。
陈斯远招呼薛蟠落座,不待奉茶,这厮便抄起茶壶来咕咚咚一通牛饮。待饮罢了,薛蟠才道:“贼他娘!赖家该死啊!”
陈斯远道:“莫非赖家查到文龙兄身上了?”
“姥姥!便是查到了又如何?赖家还敢放声不成?”顿了顿,薛蟠瞪着牛眼道:“远兄弟不知,那朱鹮来了几日,我心下自是欢喜,奈何妈妈、妹妹一直拦着不让收房,只说年纪还小。我也不是那等牛嚼牡丹的,当下便熄了心思。
谁知昨儿个夜里那朱鹮便呕吐不止,好容易捱到今早,我紧忙打发人请了王太医来问诊,谁知……谁知……那朱鹮竟有了身孕!”
“啊?”陈斯远骇然,还真有了?忙问道:“此事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