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冰雨说不出任何请他不要走的话。 她不是他的nv朋友,「ai情」对他们都是太遥远与奢侈的词。 所以孟冰雨只能生y地回应:「你不必放心不下,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不过孟冰雨知道,这种飘渺的感情绝对不可能、也不应该拦住姜炎溪的脚步。 话言尽於此,再也没有什麽好说的了。 接下来是怎麽吃完那一餐的孟冰雨都没有印象,酒倒是喝了不少,浑浑噩噩跟着众人走出烧烤店。几个人嚷着要去喝酒续摊,她只想要回家,脚下的路有些虚浮,眼前的景物被醉意渲染得飘渺不定。 另一个甜美的nv声很快应道:「我来吧。」 脑中已醉成一团糨糊,直到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脸上,震荡的剧痛才让孟冰雨猛然回过神。 孙霏霏的手伸进孟冰雨的包包里0索着,拿走了手机,「醒了?」 「孟冰雨,我有时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的笨,还是ai装傻。」孙霏霏站起身,露出嘲弄的笑容,「我们这样来往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你看到我居然一样是这种反应。但你知道吗?最有趣的是,不管我们再怎麽对你,因为我们不会伤到你身t的任何地方,你完全没有任何证据。这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我和你就像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面那样。」 她说得没错,这三年他们对她的所有欺凌都维持在微妙的分寸上,不会伤到她身t,也没有严重到可以报警,y要说的话,尺度都还可以包装成朋友间的玩闹。 孟冰雨鼓起勇气,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是因为……你觉得我们走得太近?你是姜炎溪的nv朋友吗?」 尽管对方话说得难听,但这是孙霏霏向来从容调笑的语气第一次出现波动。 这句话燃断了孙霏霏最後一丝理智,她突然狠狠将孟冰雨拖起来,一直将她拽到大楼边缘。破败的楼顶围墙十分低矮,高度只在腰部以下,如果重心不稳,她人会直接跌下十层楼的高度。 也许是酒jg钝化了恐惧,这一次孟冰雨不再逆来顺受,她反手抓住孙霏霏,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出来,「好啊,我本来就不想活了,如果要si,一定会带你一起!」 她试图避开孙霏霏冰凉的手,最後仍被一把掐住喉咙。 孟冰雨在窒息间手指无力地划动,0到地上坚y的一小块物t,掌心一疼,意识到握住的是一块碎玻璃。 孙霏霏跌坐在地,突兀地冷静下来,歪着头,天使一样的嗓音轻轻哼道,「你不想活就该自己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孙霏霏起身绕着她踱步,眼神y狠,好几秒後,忽然笑出声,「你的不幸不是因为我,或者该说,不只是因为我。我查过你的背景,抛下你离开的父母才是你真正不幸的原因。我知道你缺钱,不如这样,当作帮你一次,我给你钱,你离开姜炎溪。」 「真的不要吗?我知道你这种人赚钱很辛苦,光是要活下去,都要拚尽全力呢。」 魔鬼向她伸出充满诱惑的爪子,孟冰雨看得双眼发直。有一百万的话,她就不需要再这麽艰辛地省吃俭用、咬着牙度日,大学的学费也有着落了。 冷汗涔涔濡sh额际,孟冰雨遏止不住算计的脑袋,姜炎溪本来就要远走,如果她本来就会失去他,她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或许……或许也不算太自私的决定? 孟冰雨浑身颤栗,「你不担心我跟姜炎溪说?」 依姜炎溪的个x,一旦他知道她为了钱背叛他,确实不会再想对她付出一丝一毫的感情了。 这些兵荒马乱的动摇没能逃过孙霏霏眼里,「我给你十天时间,你明明白白去告诉姜炎溪你一直都看不起他,然後从此再也不 只要忽略深深的罪恶感,她就能脱离现在的苦日子。 她对不起姜炎溪。她终究当不了偶像剧里那些认为收钱是侮辱自己和这段感情的nv主角,她的贪心卑劣,全都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吃苦,没有一点冠冕堂皇的理由。 时间飞速流淌,昔年三人再次聚首,容颜依旧,没有解决的问题也依然横亘其中。 高中时的孟冰雨只想要离孙霏霏越远越好。多年过去,已经长大ren的她依然必须拚尽全力,才不至於在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因为恐惧而逃跑。 孟冰雨知道孙霏霏最重视在姜炎溪面前的形象,所以至少在此时此地,她不会冒着被揭穿的风险,拿那一百万的约定来威胁自己。 孟冰雨没有开口,只是轻轻颔首回应,转向姜炎溪,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如果你时间可以,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说话,好吗?」 孙霏霏紧抿唇角,娇嗔的语气僵y得不自然,「你妈妈刚走,我们都这麽难过,我想要多和你待在一起。」 「你陪我的同时我也陪着你,你不喜欢我陪吗?」孙霏霏一把拉住姜炎溪的手,水汪汪的眼睛闪烁着泪花,话音一顿,下一句话已带上y毒的挑拨,「孟冰雨才是不需要你陪的人,她忙着相亲,相亲对象里还有柯慕谦喔。」 她深呼x1一口气,「我不是需要姜炎溪陪,我是有话想找他说,和你单方面把重量都压在姜炎溪身上不一样。」 他无视孙霏霏的表情,戴好口罩後抬手叫了计程车,探头告知司机地址後,打开後座车门示意孙霏霏上车,「回家小心。」 半晌,孙霏霏终於冷冷一笑,没有和姜炎溪道别,迳自坐进车内扬长而去。 孟冰雨点点头,又有些迟疑,「孙霏霏怎麽办?」 艺人的感情生活永远是狗仔最好的素材,所以就连普通的朋友见面,也需要偷偷00,纳入各种考量与防范。她走在姜炎溪身边时,那种紧绷、时刻注意外界动态的感觉更明显了。 这些警觉早已刻进姜炎溪骨里,他一边走一边环视四周,耸起的肩膀永远绷紧成直线。一直到坐进车里,在全黑防窥车窗的掩蔽下,他才摘掉帽子,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有些说不出口的心疼,这些年剪了许多影片,她很清楚他的这些变化是大量节食和锻链促成的结果。 「相亲是怎麽回事?」 姜炎溪看她一眼,单手转动方向盘,先行回答:「过世的那位并不是我亲生母亲,她是安置机构里照顾我的工作人员之一。孙霏霏和我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姜炎溪开好导航,语气难得徐缓悠远,「孙霏霏会这麽依赖我,就是因为我们在国小以前都是一起长大的。我几乎是把她当作妹妹在宠,後来她被好人家领养,我则是因为我爸申请带我回去扶养、也通过法院评估,就回到家里去了。谁知道那家伙後来又染上酒瘾,我从小五小六开始就常被他打。那时你看到我手上有伤口,除了我会反抗他以外,也是因为我生气时会去砸墙壁,好让我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手越过车辆中线,犹豫半晌,轻轻拍了拍姜炎溪肩膀,缓慢轻柔的手势耐心平稳,想要把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全部传递给当年脆弱无依的少年。 「孙霏霏和我离开机构後依然维持联系。她和我相反,那户人家对她宠ai到了极致,不过也许是因为如此,她的个x骄纵又好强,希望我可以跟小时候一样,只以她为中心。国中时你的出现让她很不安,那时她远在台北,不可能过来找我。高中我和她同校後,这种情况变本加厉,如今她的占有yu越来越强了。」 「我知道你提起她是想问什麽。」孟冰雨吞着口水,看姜炎溪挑起唇角,「我对孙霏霏没有任何ai情的感觉,她仅仅是我需要ai护、又希望她成长的家人,她永远不可能会是我的nv朋友。」 「或者是,你根本还不敢承认,你喜欢我。」 灯号转变打断胶着的目光,姜炎溪转回头,重新踩下油门,同时转开音响,流泻出的乐音不是奇蹟的,而是同世代另一个男团歌曲的纯配乐版本。去掉人声後,衬底的旋律优美里透着悠远的悲伤,彷佛没有明日的悲凉感在漆黑的车内缭绕不散。 毕竟过了这晚,下一次见面是什麽时候,谁也说不准。他们只有这麽少的时间,少到用来吵架都是奢侈,每一分每一秒都得捧在手心珍惜。 她把和妈妈重新连络上後,从期待到失望的过程一一说出,连带解释为什麽她上一周开始如此颓唐, 从头到尾姜炎溪神情都没有什麽变化,只有在听到柯慕谦的名字时,眼角微微一跳。 姜炎溪没有回答这句话,忽然侧头看一眼窗外,「你看,你最ai的摩天轮。」 她想起来了,很久以前他们一起通勤时,她和姜炎溪提过……没想到他还记得。 乐曲凄怆的旋律像在诉说生离si别的故事,孟冰雨低垂着眼,屈指敲一敲车内置物架上悬挂的木制吊饰。 「让你别乌鸦嘴的意思。以前我们高中很流行,听到不吉利的事情要敲三下木头。」 孟冰雨本来要答应的话在唇间转了一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她对姜炎溪会不会原谅她一点把握都没有,即使她还清了,也无法抹灭曾经因为一百万元舍弃他的事。 孟冰雨知道姜炎溪指的是「她喜欢他」这件事。 压抑惯了的人,即使面对感情的习题也是百般衡量利弊,何况她从未有任何近似的情感经验可以套入。 车内安静得只剩音乐声。 过了很久,孟冰雨的声音终於轻轻响起,一点一点把心底纠缠逃避的心思铺开,「我确实像你说的一样是胆小鬼。姜炎溪,从你去韩国……不,从你去艺校开始,我就觉得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没办法跨过去那道墙,就连现在和你坐在同一辆车里,我都会忍不住想,如果你的粉丝知道了的话会怎麽想,而我又凭什麽可以和你这麽靠近。」 姜炎溪转过头,在b仄的空间中香水的味道加倍浓厚,他的眼睛似暗夜里的熠熠星光,「我也一样。」 「今天这样偷偷00见面会让你觉得紧张吗?这是我每天的日常,随时随地都要思考,现在的我被看到的话,会不会有什麽不好的新闻出来。我也觉得我们不在同个世界,我无法跟你聊上班族的话题,也永远没办法跟你光明正大在外面说话。除非我引退,不然这道墙我也一样跨不过去。」姜炎溪一顿,慢慢说完最後一句话,「但我还是想要理解你的世界是什麽样子。」 「即使不跨过去也无妨,如果知道从你的世界看出去是什麽样貌,至少我们就不会渐行渐远。我不会b你变成不是你的样子,如果你觉得这样的互动步调更舒适,那我们就用这种方式相处下去。」 听她一字一字认真说出这句有些孩子气的话,姜炎溪忍不住低低笑出来,眼底盛满柔和。 姜炎溪看一眼手机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她低头,细声道:「我後来看一看又觉得很没自信,想要把它先收起来。」 姜炎溪压低的嗓子简直像蛊毒窜过四肢百骸,孟冰雨有些晕晕乎乎,想到楼上另一幅快要完成的画作,轻轻点头。 人们常说离别後才知想念,然而她光是现在看着姜炎溪,就觉得心脏一点点被掐紧,不愿承认的痛意在血管里奔腾。 孟冰雨把不舍藏进心底,犹豫了下,弯下腰对车里的姜炎溪说:「你妈妈一定很为你骄傲。」 「你难过的话,哭也没有关系,不过别忘了要好好吃东西、好好休息。」 「那我就先上楼了。」 说完再见後两人谁都没有动,还是姜炎溪先开口催促:「太晚了,我看你上去,确定你安全我再走。」 再不给就没机会了……她一咬牙,一时心急甚至没想到可以先发讯息给姜炎溪,匆匆忙忙抓了画纸往下跑。电梯慢腾腾的速度让孟冰雨急得直咬牙,一到一楼,马上冲到刚刚姜炎溪停车的地方,正好赶上正在倒车准备回转的他。 孟冰雨把图纸一把塞给他。 她上气不接下气,「抱歉,我来不及画完,这给你,提前说声生日快乐。」 因为时间极其有限,她画的时候其实几度想要放弃,但姜炎溪刚刚的话补上她心底自我怀疑的空洞,这份想给予姜炎溪的心意,她还是想要好好传达。 姜炎溪心里像被重重击了一下,暖泉般的温情涌进心底,一点一点驱散母亲过世後一直浸在骨里的 他抬眼看向孟冰雨,而她不顾姜炎溪注视,飞也似地又转身跑回楼上。 昔年他画给她一幅夕yan,现在她回以一幅黎明破晓,大片的粉和白晕染在都市天际边,高耸的两栋大楼之间,旭日初昇。 画的背面只有简单几个字──生日快乐,黎明已到。 他深感人失望了期待值也随之降低,变得很好被满足。她已读不回这麽久,现在他仅仅因为她记得自己的生日就如此感动,那句「黎明已到」更是触动他心扉。 孟冰雨或许只是为了画这张图才找来他们的资讯,但无论如何,光是她郑重以黎明为主题画了整幅贺图,就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隔天回韩的班机是不公开行程,不过机场中照例已有不知如何得知消息的粉丝守候。姜炎溪庆幸自己虽然身在悲伤中,但衣着外貌都还算收拾得整齐,否则又要被公司念了。 他想起国中毕业时孟冰雨问他为什麽想要当艺人,他回答因为想要名利,更想要所有人都ai他。 不少粉丝们手上都拿着礼物,极力想要送到他手中。他停下脚步想拿,经纪人一把推着他往前走,「我来拿就好,你小心别靠太近。」 姜炎溪本能地想後退,然而那位粉丝的手g到他的项链,拉扯间,他一个踉跄跌落在地,幸好撑地的手腕没有受伤,很快又重新爬起。 粉丝惊恐的尖叫此起彼落,姜炎溪低着头,直到脸上无奈又愤怒的表情收敛成空白的温和,才再度起身,对焦急的粉丝们挥一挥手。 顺利走到候机室後,经纪人才松一口气,「下次来台湾要多带点人手,有些粉丝真的很不礼貌。刚刚的事你别放心上,没有受伤就好。」 经纪人拍拍他肩膀,「成名的代价就是这样,想明白了就不怕了。」 离登机时间还有半小时,他趁等待的时刻滑起手机。孟冰雨没有传来讯息,倒是孙霏霏打来一大串指责他的文字,被他果断静音。 他转而点开youtube,用小帐浏览粉丝们的频道,尤其是给了他们团t翻红契机的月近,他几乎每周都会稍微翻看一下。 神秘的月近的管理者到底是谁呢?他忍不住想。 「刚刚粉丝的礼物,哥都收了吗?」 经纪人将大袋子递过去,姜炎溪顺着信件叠的顺序,一封封拿起来细看。 月近和众多粉丝组织的管理员也是,明明劳心劳力也不一定能见到偶像,他们仍然义无反顾。 孙霏霏迟迟无法获得他的回应,原本的文字讯息忽然转而传来一个影片连结。他困惑地点开,久远又熟悉的画面晃动着,爆出的声响从耳机里传入,竟是他的声音。 孟冰雨醒来时,满脑子都还是昨天戏剧化的场景和对话。 孟冰雨可以理解沉浸在庞大的孤独里时,人会本能地想要抓住身边的浮木,就像国中她必须紧紧跟着姜炎溪才不至於灭顶。不过现在他们即使生活仍有艰难的时刻,也应该已经脱离最摇摇yu坠、最无法处理状况的年少时期了。 手机震动打断她的思绪,孟冰雨一愣,发现来电是陌生的号码。 孟冰雨反覆读了几遍确认没有误会意思後,拖着有些发软的脚走到窗台边,而後朝下望去。 搬出去後,为了和家人划出界线,她只有和爸爸说过她家的地址,以防有什麽紧急需求。然而现在柯慕谦出现,显然代表夏日雪从她爸爸那边知道的不只有她的手机号码。 「我知道你觉得我们还不熟,我只是顺路载你去上班而已,不用觉得有负担。」 孟冰雨快要哭了,「真的不用了,谢谢。」 孟冰雨不可置信地看着萤幕,指尖微微颤动着。 更何况,虽然她心底也有一丝不可告人的盼望,盼望她对於姜炎溪有那麽特别,但理智的一面告诉她,这样的可能x微乎其微。 他不能够在团队名气上升的时期冒任何沾上诽闻的风险,孟冰雨也知道。 他蛊惑的话语正中孟冰雨说不出口的怀疑,她用力眨着眼想要冷静一点,另一端的讯息还在持续传来:「所以早点止损放弃吧,他不会是你的。即使不当偶像,他也不会喜欢你。」 没错,就算今天姜炎溪不当艺人、不去韩国,在生活里渐行渐远的两人也可能逃不过走散的命运。 良久,她终於找回打字的能力,尽管指尖仍旧颤抖着,不晓得是恐惧还是愤怒,「姜炎溪不可能会那样跟你说,何况我不想和你再有来往,和姜炎溪也没有关系。」 气血瞬间上涌,孟冰雨想起昨天孙霏霏离开前那个怨愤的表情,紧紧握住手机。 孟冰雨手指颤抖着,直接按下通话键。 「柯慕谦,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条件这麽好,为什麽不直接去找一个真正ai你的nv生?」 孟冰雨一愣,柯慕谦挂断前,最後一句话收起游刃有余的调笑。 房里重新回到一片寂静。柯慕谦的那句话在孟冰雨脑中回荡,她并不相信他随意说出的戏语,却无法忽略他刚刚提到的,关於姜炎溪的话。 孟冰雨咬一咬牙,坐上柯慕谦的车,他递上的早餐是su脆微焦的火腿蛋吐司,温度犹在,口味也是她喜欢的。 柯慕谦问完公司地址後没再跟她搭话,孟冰雨绞尽脑汁想着要怎麽从他口中验证刚刚那些话的真实x,却一时想不到好的开场,车内於是一片寂静。 孟冰雨被看得浑身不对劲,「怎麽了吗?」 「……什麽意思?」 孟冰雨低着头,紧紧绞着双手手指,「都过去那麽久了,说这些g麽?」 孟冰雨想起当时被堵在肮脏的街角,失去眼镜、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时,唯有柯慕谦折回来找她。 「你那时候为什麽要回来找我?」孟冰雨低声问。 「所以你是担心你们玩太大,怕我出事才来找我的。」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罕见地迟疑了一下,声音慢慢低柔起来,「或许你不相信,我……不忍心看你受到那样的伤害。」 柯慕谦的手悬在半空中,慢慢放下去,「当初孙霏霏会这麽警戒你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你身上有种气质,会让人不舍得你受伤难过。」 半晌,柯慕谦才又开口:「我会慢慢用行动证明,我不b姜炎溪差,他不能待在你身边陪你,我却可以。」 「下班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就把我当免费的司机吧。况且,你同事看起来挺羡慕你的。」 「晚点见。」不等孟冰雨回应,柯慕谦微笑对冯千羽点头当作打招呼,踩下油门离开。 孟冰雨无奈地看她,「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冯千羽挤一挤她肩膀,孟冰雨正想否认,却忽然从背後被重重撞了下。 「他不是──」 电梯门恰好在此刻打开,冯千羽冷冷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上去吧,前辈。」 「你这麽做会得罪前辈。」 「……倒也没错。」 「早,孟冰雨,百货公司那个案子的下一步进行得怎麽样了?」 进办公室後就又忙得头晕目眩,中午囫囵吃了个饭团果腹,直到晚上六点钟,孟冰雨才趁去茶水间泡咖啡的空档,拿出手机打开讯息。 孟冰雨随便挑了几则消息点进去看。 〈奇蹟翻红男团,今被爆致命丑闻!〉被认为是证据的那张照片。 根据媒t报导,姜炎溪经常出入夜店饮酒作乐,还会安排漂亮的小模出席助兴,生活糜烂。 昵称月近管理员为「管管」的粉丝们的讯息如雪片一样飞来,「管管,这是真的吗?」 「人设崩塌了,回不去了。」 「这些偶像私下做了什麽,粉丝真的不会知道。」 这会是真的吗? 孟冰雨冷静异常,早在开始创建频道的第一天,她就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 他们这些粉丝隔了这麽远的距离追星,谁也不了解姜炎溪萤幕下到底是怎麽样的人、真实的人品如何。即使想要声援,也只能自由心证地说他们相信姜炎溪,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可以澄清姜炎溪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她之所以还能如此冷静,是因为她相信为了梦想拚尽全力的姜炎溪不会做出危及团t的事情。 她火速完成所有工作,效率好了不只一倍,任务做到一个段落就马上飞奔回家。 追星到底是为了追什麽?偶像的意义并不只是那些如花美颜,更多时候,追星追的是一个对美好的寄托,一个理想的自己,一个在最累、最怀疑自己时,能够鼓励她站起的勇气泉源。 孟冰雨拍下送给茉莉的画,标注茉莉後,上传至为了茉莉而创的ig帐号。 孟冰雨也想成为姜炎溪的盾牌,让守护在身後的人能无所畏惧。 姜炎溪依然没有上线。她猜,姜炎溪肯定也在为了与公司说明事情真相焦头烂额中。常常上网搜寻粉丝评价的他,也一定会看见那些网路上极尽刺耳的酸言酸语。 她暂时搁置手机,打开制作影片用的灵感资料库档案。 被曝光出来的照片是黑发,幸好,这是姜炎溪出道後少有的发se,每次维持的时间也非常短。 在回归期间,偶像一天的时间表其实并不难推估。b如如果是音乐电视台的演出,为了让粉丝提早进场应援,彩排的时间也都会提前公布,再往前推估去美容室做妆发的时间与宿舍到电视台的车程,约略就可以估计出每个时间点偶像在哪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孟冰雨打了好几次的瞌睡,趴着眯几分钟又爬起来继续工作。 「虽然我猜你大概是忘了跟我说下班时间,还是关心一下你顺利到家了吗?」 她g麽道歉?她并没有答应柯慕谦下班後要让他接送。 紧接着姜炎溪的视讯电话毫无预警打来,孟冰雨马上接起,抛下柯慕谦的讯息。 萤幕那头的男人看上去疲惫至极,即使笼罩在黑暗里仍能看见浮肿的眼袋,神情倦怠得像是刚刚遭逢什麽坏事。然而透过镜头看到她的一瞬,si灰一样的眼睛亮了起来。 姜炎溪嘴角浅淡的弧度冲破方才的颓唐神se,「第一次从镜头看到你,这个角度有双下巴耶。」 窒息一样的安静里,他徐徐微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你凭什麽相信我?明明我什麽都还没有说,你们就无条件觉得我没有做吗?」 在她平和的视线中,姜炎溪眼底的锐意渐渐软化,低微的声音透出苦涩,「刚看到新闻时经纪人就打给我,他们居然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到网路上一看,粉丝和路人分成几派吵个不停……我才知道,啊,对,原来他们无法百分之百信任我。这也很正常,隔着萤幕他们本来就无法知道我私底下是怎麽样的人。」 「可是,我发现我更害怕无条件相信我的粉丝。」姜炎溪隔着萤幕,直直望进孟冰雨眼里,眼神尽是茫然,「我很感谢ai我的粉丝,但他们对偶像的ai是基於什麽呢?崇拜是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当他们把我放上神坛的那一刻,我就注定跌落,因为我不是神,是人。」 「无条件相信我的人,可能在某个时候就会对我失望,而我一旦让他们失望,他们就会头也不回离开。我好害怕,孟冰雨。」 孟冰雨伸手拍拍镜头上方,隔着虚拟的距离安抚他。 姜炎溪心底深处有一块y核。 一直到远赴韩国後,这层坚y的壳仍在帮他撑过随时面临淘汰的高压训练,帮他克服语言与文化的巨大隔阂。 极度缺乏的睡眠、没日没夜sao扰的私生饭、翻红前一直不见起se的专辑销售成绩,姜炎溪在最艰困的时候,仍不曾卸下这层甲胄。 但此刻这块y核被孟冰雨轻轻r0u成一团绵软,像对待易碎品那样,安然托放在掌心。 姜炎溪睁开眼,也许是萤幕光影反s,孟冰雨看见他眼底有sh润的水光。 「至於你问我粉丝对偶像的ai和信任基於什麽?这题太难回答,毕竟每个人追星的方式都不一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我们因为什麽相信你,都是基於我们和你一起度过的这些时光。」 孟冰雨歛目,仔细思考许久後才回答:「即使不是偶像,大家在职场或不同面向的生活上,本来就会崭露不同的模样吧。偶像在镜头前或多或少会收敛x格,但没有人能百分之百演出完全不同的自己,细节见人品,我们相信我们眼里的姜炎溪不会做这种事情。」 孟冰雨鼓起勇气,「信任是双向的,在我们信任你的同时,你也要信任我们啊,炎。」 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坚定充盈心间,孟冰雨似乎理解了,成为一个人的盾是什麽样的感觉。 望着姜炎溪憔悴的神se,孟冰雨轻轻提议,「别担心,去睡一觉,等醒来後,你的黎明就会到了。」 孟冰雨这次回答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对,我和你保证,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显然是被已读後等待良久,便又传了一个钓饵,「和我出去的话,我可以跟你聊聊姜炎溪,说不定会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她没有参与太多姜炎溪的高中生活,反而是柯慕谦和孙霏霏这群人陪在他身边,她也确实很想知道关於姜炎溪还有哪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回完讯息後,她再度回到剪片的软t前,铺天盖地的疲惫感熏得她双眼几乎无法对焦。 孟冰雨打着呵欠,打开茉莉的舞台影片提神,一边拉高音量听茉莉充满穿透力的声音赶走瞌睡虫,一边继续制作影片。 然後她书桌灯也没关,甚至床也来不及躺,坐在椅子上就沉沉坠入梦乡。 尽管他自认没发出什麽声音,但队友们似乎就是能敏锐地隔着门察觉到他的动静,有人轻轻敲响房门,「可以进来吗?」 队长溜进房间,呈大字型躺倒在他床上,难得流露一点孩子气。 「今天要上节目,中午前就要赶到郊外的场地,不得不早起一点啊。」 队长安静地觑着他脸se,「还在担心新闻吗?你已经和公司解释清楚,公关部会帮忙澄清。只要你没有做过,就没有什麽好怕的。」 「信任是双向的。」 队长温和狭长的眼睛倏然睁大,几秒後眯起眼,拍拍床铺的空位。 队长其实只b他大几个月,但说起话的样子十分老成,如同真正的兄长,「你还记得吗?还是练习生的时候,你什麽韩语也不懂,被骂了也不知道怎麽改进。你心情不好时也不会说,就只会跑来我的宿舍床上躺着,直到我来哄你起床。」 「那很值得生气好不好!」 队长枕在手臂上,望着天花板,上面被姜炎溪贴了一幅画,是奇蹟终於谷底翻身时,他把他们四个人还是青涩模样的第一张专辑封面画出来,贴在一个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我当然想过放弃。」队长看着画里四人紧紧相依的身影,袒露不曾对任何人提起的真心,「那时候专辑成绩没有起se,打歌舞台也没有什麽观众,我就想,或许我不适合当艺人,又或者换个队长来带领奇蹟的话,说不定会更好。可是这些想法我不能说出口,我是队长,在你们三个放弃之前,我不能放弃奇蹟。」 「梦想和初衷都是会变的。你上次跟我说,有时候你会忘记初衷,那又怎麽样呢?就像我虽然想过要放弃,但现在我找到了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就是你们和我们的命运们。」这条艰辛的道路上。 姜炎溪转过头去,用力眨眨眼,伸手抿去眼角一点残红,再次开口时声线带笑,「你现在是在跟我告白吗?」 掩住一个大呵欠後,队长先走出房间,姜炎溪赖在床上滑手机,突然看到系统向他推播前段时间暂停更新的月近频道。 姜炎溪点开讯息,这才看清影片标题用韩文与英文写着:「奇蹟男团丑闻大揭密?全网独家,炎的夜店事件真相!」 当画面开始播放,详细注解的时间轴和活动照片交替b对出现时,他就明白了这支影片的用意。 那段时期奇蹟刚刚翻红,经纪公司几乎是所有邀约都来者不拒,也是因为害怕被留下翻红後就有大头症的传闻,他们的行程几乎满到毫无休息时间。 然而影片的制作者对每一个造型都如数家珍,有条有据地分析那些时间里姜炎溪出现的位置,对b韩国站姐查到的夜店地址,直指姜炎溪除非会分身,或者牺牲做妆发最起码需要的时间,否则不可能赶上那些公开行程的时间点。 先针对姜炎溪不可能有时间去夜店澄清後,影片的後面也列出酸民们攻击过的点一一回应。 照片里的人并不是他,爆料者唯一的证据也不再成立。 「相信是基於理解,不是盲目。」 姜炎溪打开韩国的讨论区,已经有网友转载影片,底下的留言如cha0水般涌上。他心惊胆跳地一则则扫过,心里绷紧许久的弦终於一松。 几分钟後,最活泼的主唱领着团员撞进房门,飞鼠一般用力扑shang,姜炎溪连忙侧身滚开,让他扑了个空,「月近出手了!恭喜炎,这波算是很快止血了。」 队长靠在门边,哭笑不得看三人滚成一团,「去夜店不是不好的事,别像报导那样玩得太过火就好,我们要珍惜我们好不容易累积的──」 姜炎溪玩得头发凌乱,笑着爬起时,忽然想起视讯里,他难得听见孟冰雨如此笃定的口吻。 就好像她知道月近一定会出手为他洗清嫌疑。 有次视讯时,孟冰雨不小心睡着,隔天醒来後仍迷迷糊糊,脱口而出那句「命运们都很期待你的短剧」……然而在他印象中,他明明没有跟孟冰雨说过自己当天的行程。 「好了好了,经纪人在催了,赶快去换衣服!」 姜炎溪从记忆里ch0u身,匆匆去洗漱,理智回笼的同时,自嘲地笑了笑。 孟冰雨甚至连奇蹟都没在追。 眼下,他还是赶快停止胡思乱想,准备去工作吧。 他原本以为,澄清完这整件事情就结束了。 然而,另一则新消息出来了。 因为两团长期处於竞争关系,上次回归撞期时好几次都在争夺音乐节目的第一名,不少粉丝也存了竞争的心思,不时会有针锋相对的酸言酸语。 姜炎溪滑着网路评论,心底阵阵寒意涌上,让他一时之间连呼x1都感到滞闷。 孟冰雨和姜炎溪都忘记了,粉丝不只是温暖坚定的盾,还可以是最锋利、最难掌控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