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索绰罗家的事，善保的名利心反而淡了。 何其惨淡的人生哪。 “怎么了，长吁短叹的？”君保和董鄂氏挑帘子进来，善保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到底是挨过廷杖的人，装也得多在屋里养几天。 “劳婶婶挂心，已无碍了。”善保瞧着俩人的脸色，笑道，“今儿叔叔脸上带着喜庆，可是有什么喜事，也让侄儿跟着乐一乐。” 善保一声叹息，“这次总算能太平了。”总算死了。 善保吃一惊，“这都可以？”他的旅行计划岂不泡汤了。 “嗯，说起来也是碰巧，去年我陪先生、袁先生带着福保佳保去潭柘寺赏雪景时，路上遇到了皇上，皇上是微服出行，当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就说了一道的话。”善保一说，董鄂氏坐在善保的床头，喜得难以自抑，双手合什，激动万分，“哪里想着能有这么大的福气呢。” “我知道。”董鄂氏拉住善保的手，笑望了丈夫，转向善保道，“还有件喜事，是你二叔沾了你的光。今儿早朝，皇上赏了你二叔双眼花翎。” 董鄂氏歉疚道，“因祸得福吧。若是你没翻案，今日咱家与索绰罗家怕是要换个个儿了。说来也怪我治家无方，才有墨云这样吃里爬外的奴才！”咬牙切齿。 董鄂氏沉默半晌，仍然有些黯然。 “有事直说，一家人哪里还用得着个求字。”董鄂氏打起精神，嗔怪一句。 董鄂氏和丈夫四目相视，点头对善保道，“说得很是。他不仁，咱不能不义。” “善保小小年纪虑事竟比我还周到。”董鄂氏叹道，“我原还想着家里摆上几桌酒去去秽气，如今这个时节却是不便。” 董鄂氏果然来了精神，“雪儿早就有嬷嬷教导着呢。规矩女红什么都不差，对了，得要开始准备衣裳首饰了。还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呢。”犹豫着，“我娘家嫂子两个女儿也正当年，老太太也跟着来京城，我想着，到时，咱们过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吧。” 董鄂氏轻捶丈夫两下，嗔道，“现在还说这种话。” “已经告老了，这次老爷子、老太太一并回来，还有大哥家的两个小子，到了当差的年纪，明年三年一轮的笔帖式考试。是想让他们去试试，跟我打听旗学的事儿呢。”董鄂氏柔声道，“正是闹心的那几天来的信，我就没给你看。” 董鄂氏笑，“若说别的事发愁，善保这个我只愁会挑花了眼，”伸出手来数着，“你说是论排面儿、论才学、论上进，还有，大哥留下的爵位待善保成年就能袭了。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寻。唉，我只担心会委屈善保，落选的秀女总会有些不足，”他们这样的人家还够不上皇上指媳妇的规格，“倒是觉罗氏是免选的，我想着多看看觉罗氏那边儿。” “是，我跟爷想到一处去了。” 平日里不怎么走动的亲戚都行动起来，打着各种名义来钮祜禄家探病。 善保的舅舅他他拉嘉音早在善保坐在牢时，就心急火燎的瞧过几次，如今善保平安了，又嘱咐妻子伍弥氏收拾些补品给善保送去。 嘉音正在吃茶，闻言道，“相纪的确相仿，文娜选秀结果还两可呢，现在说这个还早。”大舅子的闺女，嘉音也是见过的，因其肖父，容貌平平，善保是自己的亲外甥，嘉音心里难免偏颇，拿选秀搪塞了妻子。 “你平日还说我实诚，怎么连人家的客气话都听不出来了？”嘉音伸手扶妻子在身边坐下，略一沉吟道，“现在这个时候，善保刚从牢里出来。因这官司是经了万岁爷御审，闹得人尽皆知，妇道人家，听到个闲言碎语的跟你打听有什么出奇，不见得就是做亲的意思。且说如今这个时候，善保正病着，还得准备殿试，哪里是提婚姻的时机？”在京三年，嘉音也由愣头青渐通人□□故。 “跟我说有什 伍弥氏拈了渍青梅放嘴里含着，踟蹰道，“这几年咱们在京里，善保时时过来，我瞧着他是真是喜欢到心里头去，听爷的意思，是不看好……” 伍弥氏细思量了会儿，一脑门子的热血总算冷静下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福保佳保要上学，倒是雪丫常来陪善保说说话儿，她如今在学厨，煲了无数汤水全都进了善保的肚子，把善保给补得水嫩水嫩的，粉嘟嘟的脸都有变圆的趋势。 “够了啊。”善保踢福康安一脚，懒懒的躺回床上，随手拿了本书闲翻着。 “你怎么了？看着不如以往有精神。”善保坐起来脱了鞋，躺里头去。福康安也学着善保，拽了个枕头躺下，过了会儿才道，“现在跟我一道当值的侍卫，真是要人命。” 福康安叹口气，“那小子是靠裙带关系混进去了，说实话，我们什没人爱搭理他。不知为啥，他偏觉得自己武功盖世、文采斐然，平日只拿鼻孔瞧人。” “真是倒了大霉，因大家都厌恶他，谁也不愿与他一道当值，轮值一圈后，就要抓阄，我这回又抓了跟他一道排班，你说这不是倒霉催的么？”福康安狠狠踹了两脚床铺。 “你不知道，能在御前当差谁家里没几分体面。不比外头官兵营里成群结伙，你一帮我一派的。像御前侍卫，有的熬到一等，出去外放正三品起，就是二品都统，一品将军也不稀奇。一个侍卫的缺，不知多少人盯着瞧着。”福康安正色道，“像什么挤兑人，给人穿小鞋的事绝不要做，宫里的聪明人比你想像的要多。去年勇坤一个什的内班侍卫，就是自作聪明，皇上一皱眉，整个什都贬为外班。冤不冤枉。” “我得准备殿试呢。” 善保却是不愿意出去。 事关宗族内闱，继母不慈，夺产虐子，宫廷选秀，科举大比，尚书设局，举人蒙冤，圣上亲审，情节跌荡起伏、千回百折，比茶馆说的评书精彩一千倍不止。 街上男女老少闲了都爱说上一嘴。 听善保说“咱们”，福康安一颗心立时暖如三春，点头应了，“我每年都要随驾去热河避暑山庄，得大半年见不着你。” 平时瞧着挺聪明，怎么就不明白他的意思呢，福康安凑近些，拉过善保一只手，摸着他腕上的一串沉香珠串表白心迹，“我是舍不得你啊。” 福康安正儿八经的跟善保说心里话，被笑得脸都发烧，扑过去就将善保压在身下，撸袖子要教训他。 “拿笔杆子的要和我拿枪杆子的较劲儿？”福康安几下将善保撂在床上，擒住他的双臂往后一拧，曲膝顶住善保的腰，笑道，“我要是输给你直接一头撞死算了。服不服？”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福康安一手抓住善保的双腕，腾出手来，□□几声，“得给你个教训，不然你小子要翻天了，敢跟哥哥动手了都！来，先叫起福三哥听听。” 福康安伸手摸了善保屁股一把，两指揪住一块肉就拧下去，善保眼泪差点出来，没骨气的喊道，“福康安，哦，福三哥，快放开，疼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 善保自己揉了揉，皱眉搡一把福康安，郑重其是，“以后你别有事没事的摸我屁股，听到没？”虽然相熟，这也过了。 “少废话，你怎么不给我摸？” 善保踹他屁股一脚，“我还嫌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