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泓朋友很多,经常有和他差不多大年纪的男人来找他,然后他们就在门卫室喝酒划拳,被李汀撞见过几次。当时李汀还问:“这墓地前面聚会,不大吉利吧?”周正泓红着脸大着舌头,不以为然,还有点答非所问:“没事,这算什么?老子就喝点酒,邢、邢冬诚他个小毛孩能把老子怎么样?”张丽莉当时在给李汀倒水,听了这话快步走过来,状似无意地拿胳膊肘撞了周正泓一下,周正泓讪讪闭嘴。但他有别的兄弟附和:“妈的,他老子来都得叫声哥,指着他个小兔崽子能耐了,玩那什么,什么兔子狗的……”另外一位嘲笑:“‘狡兔死,走狗烹’,老万,你个文盲。”老万无所谓地摆摆手:“大半个身子都埋土里了,这么有文化干嘛,你这么有文化,还不是给人看场子?”两人吵吵起来,张丽莉尴尬地笑了笑,对李汀说:“见笑了。”李汀也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他听说过邢冬诚,云城人没人不知道邢冬诚。邢冬诚是诚沨集团的现任董事长,云城杰出企业家和纳税大户,他的名字在云城日报的财经板块上就好像包年了一样。李汀以他六十多年的生活经验来看,周正泓和他的兄弟虽然看似和邢冬诚这样的人物八竿子打不着,但刚刚的话也绝非全是吹牛。——他们对邢冬诚积怨已久。而这种怨气又不是被拖欠工资的那种带着点无助的怨恨,而是如安静的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发。李汀本来不打算把这些说出来,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在诚沨做事,这位姓裴的调查员既然要查周正泓和张丽莉的死,他提这件事不就相当于在说“他们和邢冬诚有仇,邢冬诚很有嫌疑”吗?但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或许是和死者二人聊天的交情驱使,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前几天遇见了一件怪事。八天前,他起夜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了周正泓和张丽莉的脸。——而这两个人,九天前就已经死了。第35章 登记册李汀说:“那天晚上,我半夜醒了,可能是四五点的时候,当时天已经有点亮了。”值班室没有窗帘,晨光直接从窗户打进李汀眼底。光影朦胧,他看着窗外一阵明暗,又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可是这附近没有树丛,也没有什么野生动物,怎会有这种声音?难道——有鬼?他有些老花,看窗外的东西这种距离还是比较清楚。因此,他敢肯定,他确确实实、千真万确看见周正泓和张丽莉的脸从窗外飘了过去。那不是正常的脸,也不是车祸后带血扭曲的脸,而是干干净净、带着诡异微笑的巨大的脸。李汀:“有整一个窗子这么大!”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语气激动,双手比比划划。裴玉廷看到他身后的神龛里电子蜡烛冒着红光。李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天亮我就去请了神,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们来。”李汀:“但之后我总是做梦,梦见他俩让我帮他们伸冤。”李汀:“造孽啊。”裴玉廷不信什么神鬼之说,但她疑心这里面另有隐情,便顺着李汀的话问:“他们有没有说有什么冤屈?”李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死得惨吧?”李汀:“我确实不太知道他家的事。前几天他家儿子闺女来哭,我也没好跟他们说和他们爸妈认识。哪能想到他们爸妈后来能缠上我,可能是魂魄在生前待过的地方徘徊?”李汀:“哦对了,大概七八天前吧,我刚上岗的那天,有个人来扫墓,顺便问了一声周正泓和张丽莉怎么不干了,他不知道他俩出了车祸。我认出来他是之前和周正泓喝酒中的一个人。”李汀翻出登记册:“叫何田熹。”裴玉廷记下了何田熹的电话,和李汀道了谢,李汀合掌说:“慢走。”裴玉廷走出几步,看见李汀转身给神龛上了柱香。裴玉廷拨打了何田熹的电话,对面是个听起来四五十岁的男声:“喂。”裴玉廷自报家门:“何先生你好,我是诚沨保险——”何田熹:“不买。”电话被挂断,传来“嘟嘟”的忙音。裴玉廷重新拨过去,这回都没有接通就被挂了。裴玉廷又打了一个,何田熹的声音听起来压着火气:“我都说了——”裴玉廷快速说:“我不是推销员,我是理赔调查员,关于周正泓和张丽莉的事——”裴玉廷听着对方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挂,便放缓了语速:“——想向您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何田熹平静下来:“什么情况?”裴玉廷:“您是他们的朋友,对吗?”何田熹:“对。”裴玉廷:“您知道他们的人际关系如何吗?”何田熹:“他们人挺好的,朋友很多。”裴玉廷:“有没有什么仇人?”何田熹:“没有。”裴玉廷:“我听说,他们和邢冬诚有点误会?”何田熹警惕道:“你听谁说的?你还给谁打过电话?”这个反应就是有点问题,裴玉廷当然不会露馅:“不好意思,这涉及隐私,我不能透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