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过是要他寻出个去不了江南的理由而已。 因从前梁国公府与镇国公府交从过密的缘故,两家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有几分相识的情谊在,邹氏忍不下心里的一口气,便让婆子们寻了相熟的人在婚礼上“出丑”。 他想给苏婉宁一个声势浩大、处处挑不出错来的婚礼,让她不受任何委屈,为此他甚至甘愿付出一切,可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愿。 秦氏也在嬷嬷们的搀扶下回了自己院落里休息。 徐怀安步伐轻快,走回正屋时嘴角勾着欢喜的笑意。 双溪跟在他后头,问:“爷这就要去出发去江南了吗?” 骏马被扰了清甜的梦,颇为不忿地朝着徐怀安蛮叫了一声。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徐怀安便翻身下马,带着双溪一人去了城门处。今日那几个天使在赶来梁国公府前已与戍守在城门处的士兵们提前打好了招呼,城门并未关上,还开了一条能容纳几人走过的小缝。 他笑了笑,只与双溪说:“没人跟来了。” 左侧的密林被夜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间或有几声野兽的哀鸣掺杂其中,无端地添了几分孤寂与渗人来。 一个能让他不去江南的契机。 临睡前,宗氏喜盈盈地来与女儿说话。说的都是出阁后要好生侍奉夫君、孝敬婆母之类的训诫之语。 即将出嫁的女子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惧意。害怕将来夫君会变心,害怕公爹和婆母是不好相与的人,害怕家里的小姑子会刻意刁难她。 说他觊觎密友之妻,说他沽名钓誉,说他不配被冠上君子之名。 这手笔定然是出自梁国公府。 宗氏含笑着替苏婉宁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只说:“那你喜欢他什么呢?” 首先绝不可能只是因为他俊朗如玉的外貌,其次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好,似乎也与他朗赫的名声、优渥的出身无关。 从前往扬州朝夕相处的那段时日起,就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所以苏婉宁只能如实地回答了宗氏的问题:“娘,我不知道。” “嗯,娘当初也是说不上来喜欢你爹爹什么,稀里糊涂的就喜欢了你爹爹一辈子。”提到这里,宗氏的脸颊处还染上了一抹嫣红。 与许湛的那场婚姻于她而言只剩鸡毛蒜皮般的疲惫,当初身在其中的她只觉得日子困苦的举步难行,如今脱身而出后只叹自己该早些顿悟“舍得”二字的真谛。 时至今日,苏婉宁忆起自己与许湛大婚时,莲姨娘大闹婚宴时的荒唐景象,她心里依然是钝痛不已。 过往的伤痛既存在着,苏婉宁也不会刻意去忽略淡忘它。她心里也有笃定的自信,可以确定徐怀安不会这样对她。 宗氏见她柳眉里藏着弯弯盈盈的喜意,也笑着说:“好了,明日喜婆可是天不亮就来了,你也该睡了。” “方才老爷院子里的东升来问了好几遍了,只问太太您回不回院子里安睡?老爷不等着您的回音,可是睡不着呢。”月牙道。 苏婉宁含着笑将宗氏送到了流云阁的屋外,丹蔻拿来了手炉,又轻声细语地哄着她道:“姑娘若再不睡,明日眼下可就有乌青了。” 月牙见状便忙内寝的柳木桌案旁多添了两盏烛火,陪着苏婉宁一起挑灯夜读苏礼从西北寄来的信。 对此,苏礼还怀揣着几分遗憾。只可惜他没有机会亲眼见证姐姐与姐夫的喜事,只是他也实在不想留在京城这伤心之地。 苏婉宁读完了信后心内有片刻的怅然与酸涩,正逢月牙与丹蔻在侧陪着她说话,她便道:“礼哥儿喜欢王家小姐时情真的很儿,后又被迫迎娶了陆家小姐,本以为这两人会凑成一对怨侣,谁曾想礼哥儿也是真心心悦上了她。” 苏婉宁点了点头, 说罢,她才从团凳里起身,转身走到床榻上道:“罢了,不去提他了。” 主仆三人才睡下了一刻钟。 丹蔻猛然惊醒,便听见了叩在支摘窗上的声响。 丹蔻可是被他吓了一大跳,几乎惊呼出声道:“徐世子?” 丹蔻道:“姑娘才睡下,世子爷有什么事要寻姑娘?” 月牙和丹蔻两人皆犹豫着要不要唤醒苏婉宁时,苏婉宁正巧被内寝里的细微声响吵醒。 徐怀安的出现让苏婉宁猛地张大了眼眸,愣了半晌后便见她要翻身下榻,立时要问徐怀安:“你怎么来了?” 她心里隐隐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又见窗外一片冰寒寂冷,便立时让月牙和丹蔻去烫了汤婆子,让徐怀安进屋与她说话。 徐怀安僵着身子走进了内寝,动作极其小心,堪堪能遮住自己衣袍上的大片血迹。也是因内寝里的烛火太过影绰,苏婉宁的全副心神又放在徐怀安的安危之上,便也没有他衣袍上的异常。 她只问了这么一句,眸光似有似无地要游移到徐怀安的衣袍上时。 只是拥抱尚显不足,他又低下了头去吻她的唇。徐怀安不曾如此失态过,吻着苏婉宁的每一下都含着几分要将她拆吞入腹的热切,一边吻着她,搅着她的粉舌让她退无可退,只能如无力攀迎的弱柳般倒在了他的怀中。 苏婉宁被他骇然的气势吓得方寸大乱,忙按住了他的手掌,对他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婉宁心口一软,只抚着他的背说:“我也盼着要嫁给你为妻。” 或许是两人紧紧相拥时倚靠得太过紧密,苏婉宁隐隐嗅到些血腥味,而且这血腥味似是从徐怀安身上传来。 徐怀安却抱着她不肯让她细看。 难以言喻的担心占据了苏婉宁的心口。 无法。徐怀安只能认命地松开了对苏婉宁的桎梏,让她得以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 方才在京郊外许湛带了一队暗卫要与他“一刀两断”,即便他身边只有永芦和双溪两人,在缠斗之中也没有落于下风。 或许是那一刻的许湛眸中有溢于言表的哀伤,冷不丁地让徐怀安忆起自己幼时与许湛在梁国公府内院嬉戏的时刻。 就在徐怀安怔愣的这一瞬里,许湛从怀间扔出了一只锋利的梅花镖,电光火石间已运着全力朝徐怀安胸膛处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