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抬头看着身侧的白衣男人,惊觉他们竟已默默共处了数月。
进书房落了座,裴谨之并不像往日一般,让她先开口,反而主动从屉格里拿出两份契书递给了她:
“这是和离书;这是地契。你不喜欢扬州,我就在金陵给你买了处宅子。是在最热闹的位置,前院可开铺子,后头能住人。你喜欢开绣坊或者药铺,都可;不喜欢就空着也罢。还有五百两金从四海赌坊拿回来了,我折成银票给你。”
桑晚捏紧了契书,心里空空荡荡,本来打好的腹稿,全无用场。
“是赔偿?”她问,喉间发苦。
“你觉得是,就算是。”裴谨之没看她。
“哦。”再抬眼,桑晚笑得洒脱,放下了地契,“一晌贪欢,你开心,我也舒服。爷何必折辱我。拿了这赔偿,我与青楼妓子何异?”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的笑像刀子,裴谨之利刃穿心。
“若说要赔偿,该由我来。是我痛则思通,用了你。不然,世子爷您说个数吧。我赔你。”
桑晚用了最轻佻的语气说了出来,像是那一夜先离席的人是自己。
“气话不是?既然是你开心我舒服的事,提银子做什么。”
裴谨之顺势下了台阶。
他心虚。
“恩。那便就这样吧。”桑晚转头想走,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裴谨之拉住她,从袖口摸出个物件挂在桑晚脖颈上。
脖颈一凉,桑晚垂头看,是小金锁。
“不是说丢了吗?”
“本是丢了,又找着了。”
裴谨之两手停在半空,不敢摸她的脸:
“你我本就是交易,如今万事皆了,你也不必日日喊着和离了。我不多留你,就明日吧。明日一早让离九送你去码头。”
他笑得云淡风轻,桑晚也云淡风轻,“好啊。”
都是谈好的交易,意外的插曲不影响整体格局。
酒杯太浅夜太短,转眼宴席就要散,分离最忌拖泥带水,免得让人生厌。她素来洒脱,没什么大不了。
想通了再抬眸,裴谨之眼眸深深,直勾勾与她对视,冰山冷雾碎了,热烈又坦诚,桑晚桑晚本想避开,眼睛却不听使唤定定地迎着他的目光胶着,二人就这样沉溺在彼此的视线中,任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对望了多久,裴谨之低哑着声:
“给你就是你的,断没有收回的道理。想不想去住,全凭你自己心意。”
“不必。”桑晚深深一拜,转身潇洒,没有一丝留恋。
裴谨之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暮色西沉,最后一道光落在她的身上,和她一起离开,书房暗了下来,阴影吞噬了一切。
朱颜辞镜花辞树,终究,还是留不住。
*
西跨院,云雀收拾包袱,桑晚支着脑袋坐在窗边发怔。
“大奶奶,这些首饰、衣裳您都不要?”
离别来得太过突然,云雀哭得眼睛都肿了。
“不要了。我穿来时的这身衣裳走就行。”
桑晚微微一笑,起身搂住云雀的肩膀,递给了她一张银票:“这是二百两,你拿着。你母亲也常年生病,定是费银子的。”
“大奶奶,这怎么行。这么多银子,我怎么敢拿?”云雀拼命摆手。
“我说拿着就拿着。走得仓促,没别的能留给你。快收着。”
桑晚不由分说将银票塞进她的手中,又问:
“你想赎身吗?如果想,我同世子去说。”
云雀落泪:“大奶奶,您对我太好了!可出了裴府,我不知该做些什么营生,家里需要银子,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好,留下也好,世子定会善待你的。”桑晚替她抹了抹泪,浅笑:“饴糖的方子都记下了吗?多熬些饴糖,世子的药很苦,不能少了糖。”
她本该狠心的,但终究还是嘱咐了云雀,这似乎是她唯一能为裴谨之做的事了。
“我即刻就去。”云雀擦了擦泪,忙不迭去了厨房。
桑晚环顾四下,很是怅然。
突然,从屋顶落下了一道黑影,向她袭来。
桑晚猛地向后一退,伸手一触手腕的机关,袖箭嗖地飞出。
来人身手利落,只一偏身便躲了开去,紧接着又是一个回旋,抽剑抵住了桑晚的脖颈。
桑晚这才看清来人,满脸不可思议:“是你?”
百里奚讪笑,低头看向她的手腕,斜斜吹了吹刘海的发丝:“袖箭?哪来的。”
“要你管!”桑晚没好气,“百里奚,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天玄门的人。”百里奚一口笃定。
“放屁!拿开,不然我喊人了。”桑晚有些心虚。
天玄门之事,他怎会知道?
百里奚抽剑插回了鞘,不咸不淡道:“裴谨之要死了。”喜欢国公府的赌神娘子又又又要和离了请大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