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归寻到琴阁的时候，铃灵呆呆地站在陈列着无数曲谱的架子前，已是看花了眼。 铃灵本以为师父桃山翁的收藏已是冠绝天下，如今看着被随意堆于角落的失传古谱，却不得不心服口服。 常归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铃灵颦眉蹙頞的模样。 即使梦中的心旌摇曳已消逝如尘烟，高墙之外的袅袅琴音却好似犹在耳畔。 那个叫作岳峥的年轻人自称散修，一杆长戟横空出世，一看便知绝非一日之功。而他的同门师妹亦是琴技非凡，比鸿音坊的顶尖弟子还高明半筹。 若是他没料错，这对师兄妹多半是师从某位隐世大能。只是，无论怎么看，岳峥走的都应是体修的路子，与音修全无干系。 他说，汝全无音律之资，岂能入我桃山？ 铃灵懊恼的声音让常归回过神来，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她小脸紧皱的模样，眼神晦暗。 再一，再二，却不可再叁。 铃灵却像是刚刚才发现常归站在门外，惊讶地看着他：“前辈已经选好了？” 只犹豫了一瞬，铃灵便老实地说出了答案。 这叁个字被常归低沉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不知怎么就好似染上了别的意味。看着男子似笑非笑的表情，铃灵莫名有些脸热。她抿了抿唇，小声解释道：“我是要找来送人的。” 说完，也不等少女答话，就自顾自地进了琴阁，真的帮她翻找起来。 眼看着时间流逝，铃灵无计可施，最终只好选了桃山翁一直想要的另一卷失传古谱。 白光褪去，铃灵与常归又回到了先前的那间石室。看样子，只要两人都选定了自己想要的宝物，便会被传出丹桂仙宫。 常归心中暗哂，环视了一圈石室，几个眼熟的身影毫不意外地映入眼帘。 游念霜站在岳峥身侧，虽未开口，眼神却也一错不错地落在铃灵脸上，雪白的衣襟上还沾着先前的斑斑血迹。 “二师兄，我没事，刚从丹桂仙宫里出来，喏，还拿了卷曲谱。” “啊？那么久吗？”铃灵睁大眼，她诧异地望向旁边的常归，难道真如他所说，竟过去了七日。 常归神色不动，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的确与她一道入了丹桂仙宫，一切无恙。” “说什么呢，二师兄在上，我岂敢造次？” 看着少年略带戒备的眼神，常归微微一笑，从容道：“好歹是考验，多少花了些功夫。” 这一次，常归却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笑而不答。 飞驳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他先是半推着游念霜拢向岳峥那边，这才回来漫不经心地朝常归欠了欠身，隔着纸扇，笑得满面春风：“毕竟，就连那般凶险的黑龙也不敌前辈一指之力，即是有其他幻境，想必也不足为虑。” 先前常归曾说这次的考验是幻阵，结果修习无情道的他却与铃灵一并进了刻着“命定之人”的机关，足足过了七日，才迟迟而归。 他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常归的神色，却只见对方神情自若，笑得坦然：“过奖，过奖。” 飞驳便也没再问，换了个话茬，折扇一合，指了指石室后方的传送阵：“你们消失后，那边便出现了这个，苏小公子他们已经先行离去了。” 游念霜亦是如此，虽不曾像岳峥那般急得满地乱转，只是不言不语地找了个角落闭目打坐，但也决口不提离开的事。 最早离去的是天渺宗的那几名年轻弟子，常归触动了机关让他们振奋不已，毫不担心宗门长辈会出什么岔子，候了半日便想趁着洞天还未关闭，再去碰碰机缘。 只是，坐立难安地等了叁日，他还是放不下同门的安危，恶声恶气地撂下了几句狠话便悻悻离去。 “我知晓了，多谢你。”常归看了看不远处的传送阵，已是心中有数。 铃灵自是满口答应，这趟仙宫之行虽然没找着《风月谱》，但她也在洞天中为师兄们寻了些天材地宝，若是来得及，她还想再添点儿别的。 之前铃灵总觉着他修行无情道，性子捉摸不定，虽说帮过她几次，但笑起来的时候又老是让她莫名心慌。 铃灵望着常归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一起吗？” 岳峥立刻乐呵呵地接过话茬，跟着邀请起来：“枯木客前辈，一道走啊！” 常归却好似不觉，他洒然一笑，拒绝道：“在下另有要事，就此别过。” 铃灵怔怔地看着泛着银光的传送阵重归平静，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