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法斯莉娅眼中还是一片混沌的杀意,显然这点分量根本唤醒不了她的神志,兰桑知道月馥昙的味道很快就会消散,靠它拦住法斯莉娅片刻,自己则迅速后退,带着蔷薇军撤离。转身逃跑前,他向外一瞥,终于看到最开始法斯莉娅提在手中,又被随意抛开的是什么。那是埃尔维斯的头颅。雨水在土地上汇集成溪流,阿瑞西娅挑开账篷向外看了一眼,目之所及全是一片黑暗。没有看到在等的人,她放下帐子,走回去重新坐下。这是她为了避雨临时搭的帐篷,埃尔维斯把所有人都带走了,只剩下她和阿诺德两个上不了战场的,被安置在一座小丘的背风坡避雨。帐篷搭得很简陋,狂风吹得布帘唰唰作响,帐篷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阿诺德抱着双手坐在她身边。这对从小形影不离的双生子已经很久没能像这样坐在一起,尽管第一性别是一男一女,两人的样貌却像了个十成十。阿瑞西娅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摆出哥哥柔弱娇怯的神态,骗得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族人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这游戏她一直玩了十七年,玩得演技炉火纯青,天衣无缝。但当阿瑞西娅不再演戏,而露出自己本来的表情时,谁都不会把她和阿诺德弄混。坐在帐篷中的少年神色间总有些惶然不安,阿瑞西娅的眉眼却是沉静的,即使是在这暴雨如瀑的荒郊野外,在明知不远之外就有两处血肉横飞的战场的情况下,作为这翻覆草原的大事件的始作俑者,她的表情也一直都是很沉稳的。只是抬手挑油灯灯芯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好吧,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坏事,阿瑞西娅承认自己还是有些紧张。但那又怎么样呢?阿瑞西娅看着燃烧的一豆灯火,想到。今夜之后,谁都不会意料到,她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外面又是一道闷雷响起,阿诺德身体颤动了一下:“阿瑞西娅……”阿瑞西娅回过头去,对他微笑:“怎么了?”阿诺德:“我……我害怕……”阿瑞西娅:“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雷呢。”“不是打雷。”阿诺德摇摇头,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畏惧,“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虽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阿诺德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阿瑞西娅一笑:“怎么又问傻问题。”她知道阿诺德问的是什么,是她这几天一连串的所作所为——把雪璎从皇宫中绑架出来,送给阿尼加德,又让辛拉带着人拦截兰桑,还给埃尔维斯黑色月见草增加他打败法斯莉娅的机会……桩桩件件,随便哪一件被追究,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但她做都做了,难道还要反悔吗?“都怪我……”阿诺德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不会答应阿尼加德和埃尔维斯的要求,不会去绑架雪璎,也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怪我……”“怎么能怪你呢,就算不用你做要挟,他们也会用鼠族威胁我。”阿瑞西娅声音温和地安慰他,随即语气又冷下来,“他们那种残暴的肉食族,永远都能找到高高在上地威胁我们的方法。”阿瑞西娅当然知道那些肉食族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族群的,胆小、懦弱、无能……那些轻蔑的眼神从来都不加掩饰,几十年来沉甸甸地将她和族人的尊严全都碾进泥土里。但他们也终将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阿瑞西娅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帐篷就在此时被顶开一角,一头体型庞大的狮子从风雨中钻了进来。外面雨很大,狮子浑身湿漉漉的滴着泥水和血水,前腿和腹部都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她急促地喘着气,将口中叼着的东西扔到地上,看到阿瑞西娅就想往她身上蹭。“等等。”阿瑞西娅伸出双手,捧住狮子硕大的脑袋,也借着这个姿势阻止它往自己身上扑的架势,“外面怎么样?”没能蹭进阿瑞西娅怀里,狮子有些委屈,张开嘴给她看自己的口腔。尖利的犬齿是草原上最锋利的匕首,能轻易破开猎物的胸膛,刚经历过战斗,那犬牙上还沾着血迹,狮子口中还留有不知是谁的碎肉。辛拉是在告诉她,她杀了很多人,很厉害,但也很辛苦。阿瑞西娅看着那一排獠牙,垂眸敛去眼中的神情,在一根犬齿上摸了摸,温柔道:“辛苦你啦。”狮子于是满意地扬了扬头,示意她去看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阿瑞西娅的目光看过去,呼吸一顿。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躺在地上,由于被叼着走了一路,黑色头发像网一样纠缠在一起,面部五官皮开肉绽,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这是埃尔维斯。阿瑞西娅不是没见过尸体,但那张死状可怖的脸还是让她浑身一抖,想到辛拉嘴里的碎肉极有可能是叼着这脑袋留下来的,摸过她犬齿的手不着痕迹地收回来,在衣摆上擦了几下。阿诺德也看到了那颗脑袋,忍不住干呕起来,看向辛拉的目光越发恐惧。狮子却没注意到两个鼠族人微妙的神情,绕着脑袋转了一圈,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头,带回来。”她在重复阿瑞西娅对她的嘱托——带回今夜战败者的头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