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脸色惨白,楚宁赶忙拉了她坐下,“又晕船了?”“嗯。”陆之道木然地点点头。“船上那么多人,非叫你去,梅佑辛也真是的。对了,你试试这个,”说着楚宁拿了一串橘子皮做的手链,套到了她的手腕上。陆之道微微低头看了看那条手链,原本乱七八糟的橘子皮,被她扯成了宽度均匀的细长条,卷成珠状,上面用小小的细线系着。中间再用发带,将十来个珠状的橘皮穿了起来。每隔几个橘皮,中间还用了真正的小珠子卡在当中,也不知道她哪里找的。楚宁仔细地根据她手腕的粗细,调整了手链的长度,又帮她系好。再普通不过的橘子皮,到她手里却变得异常精致,好像是一条真正的手链。“你看,这样就不用一直拿在手里了,多好。”楚宁眼里带着笑,看看手链又看看陆之道。“真好。”陆之道盯着橘皮做的手链眼眶发酸,用力眨了眨眼。船舱和甲板,仅仅几步之遥,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陆之道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我昨日跟船医讨教了两招,也许可以让你好受些。”还以为她愣着是因为晕船才难受,楚宁不由分说地摁着她躺下,坐到她身旁,俯身下去,指尖找到太阳穴,轻轻地帮她揉了许久。有时候丝柔的长发不听话地垂落下来,正好落在陆之道颈边,她便随手将头发撩起,夹到耳后。陆之道无比留恋这样温柔与美好,却不敢接受。不完成任务,就会像她曾经的好友一样,甚至可能会连累楚宁。梅佑辛不是在夸张地威胁,他说的一切都是真切发生过的,自己曾亲眼所见。陆之道张了张嘴,却觉得嗓子哽咽着说不出话,努力平复了几个呼吸。眼睛却又酸涩起来。“不、要。”好不容易从嘴里吐两个字。“什么不要?这样没有好一点么?船医说很有用。”“不要对我这样好。”陆之道别过头去,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快速蹭干了眼里的潮湿,声音被枕头捂着,所以听起来含糊不清:“我不配。”“胡说什么?什么配不配的?”“不要对我这样好,求求你……”第31章 虽然很感动,但好像不是今天一连几日, 陆之道兴致缺缺,每天都在甲板上游来荡去,有意无意地躲着, 不敢回到船舱,怕撞见楚宁。偶尔风浪大了些, 就感觉头晕,好在手上还戴着楚宁做的橘皮手链,抬起手就传来橘子的清香,连带着晕船的感觉也好了许多。这可能是自己能拥有的唯一味道了, 陆之道常常倚在船舷上,下意识地将手腕抵在嘴前, 几次回过神来, 便忿忿地解下手链, 想扔进水里一了百了,可握在手里又舍不得。伸出手长久地停顿在水面之上, 只要轻轻松开手指, 便可以让它逐水而去了, 可就是偏偏松不开。越捏越紧,直到听见轻轻地“咔”,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在手里,陆之道猛然回过神来, 匆忙收回手链捂到胸前。发现橘皮经过几天,已经干燥了,变得很脆,轻轻一捏就碎了一颗。陆之道扒在船舷上, 探出身子去抓,已然晚了, 小小的橘皮的碎屑漂在河面之上,转眼间就被浪带走。然后才意识在心里的不舍,哪怕只是这一小颗,也想紧紧握在手里,捂在心口。不过一条手链而已,人家随手做的,不要太当真,陆之道甩甩头安慰自己。可是,多贴心啊,自己不用再像个傻子一样,一直拿块橘子皮在手里。从来没有被这样细心地对待过。陆之道将橘皮手链戴回手上,抬起手腕抵到嘴前,轻轻含了含,清苦的味道充满整个口腔。……“你在这里演什么独角戏?”楚宁在她身后,将一切看在眼里。见她先是一手拿着手链伸到水面上,又慌乱地探身出去盯着水面,看了好一会,又将手链捂在胸口,随后又放进嘴里。一套操作看得楚宁一脸茫然。听到熟悉的声音,陆之道匆忙将手背在身后,手链上有一块橘皮,表面格外清亮。“最近总看不到你,就是躲在甲板上舔橘子皮?”楚宁故意揶揄道。陆之道默默蹭了蹭身后的橘皮手链,将上面的有些湿的地方蹭了个干净。别扭地将头转向一侧,巴不得自己原地消失。“躲着我?”楚宁掰过她的下巴,逼着她正视自己。“你、你别乱来。”“陆之道!”陆之道瞬间站直了身子。“我招你惹你了?”“……”不知道怎样才能准确地表达心中的矛盾,只好又垂着眼睛不说话。“出事了?”楚宁试探着问,其实早就察觉到有些异样,只是不愿意干涉,以为她会处理好,可这几天,陆之道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说,还总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然就是像刚才一样,躲在船的一角演独角戏。她怎么也不愿意说,便决定自己去查一查。心里想着,不管什么事情,两个人一起面对,总比一个人扛着好。想着便扔下陆之道,顾自己走了,留下一句,“别舔橘子皮了,看起来怪惨的。”陆之道尴尬地扁扁嘴,又把含过的那块橘子皮擦了擦。……细想这几天,最大的疑点就是梅佑辛,陆之道对他不耐烦,却常去找他。他是船上的操帆手,操控着主帆。大船行驶主要依靠风帆借助风力,和设置在船两侧及船尾的,靠人力的长橹。这艘船用的是硬帆,帆篷面带有沉重的撑条。虽然这种帆很重,升起来费力,受风的效率却极高,能使船大幅提速。且桅杆上不设固定的横桁,若是遇到风向突变,便可以灵活地调整船帆的方向,多面的来风都可以被利用。这样的船帆,甚至可以影响船身前进的方向。主帆在船身的正中位置,楚宁在主帆附近来回找了一会,也不见梅佑辛的人影。“找我吗?”声音从老远的上空传来。楚宁循声望去,见梅佑辛正在主帆的瞭望台之上。“随便看看而已。”楚宁故作随意地答道。梅佑辛却手脚并用地顺着绳梯爬了下来。楚宁便随口与他找话,“还是你这个工作好,看的最远。”“唉,混口饭吃。船就这么大,看再远也没意思。”梅佑辛摆摆手。“也是,可人总有办法自得其乐。你们长年在船上,一定有不一样的排遣方式。”“我才入行不久,不太懂* 他们私下玩些什么,无非就是晚上得空了聚在一起喝喝酒,玩玩骰子什么的。”“才入行就能成为主操帆手?”楚宁心中愈发肯定梅佑辛有问题,为了不使他怀疑,嘴上忙着帮他搭好了台阶,做出单纯崇拜的样子,补充说,“那你一定很厉害!”梅佑辛赶忙就坡下驴,拍着胸脯,“不是我吹牛,我比他们干的都好。”“当然,”楚宁笑着望向他,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了一番,“否则也不会把主帆交给你。”“我整日闷在船上,实在没劲,下次你们喝酒也带上我?”楚宁故意问道。梅佑辛颇为得意,“没问题,下次叫你。”远处有气无力地靠在船舷上的陆之道,看他们两人聊得起劲,心里不免奇怪,装作若无其事地踱步过来。静静地站到了楚宁身侧。楚宁看了她一眼,又笑着对梅佑辛说道,“你可别忘了。”“放心吧。”说罢,也不理陆之道,管自己要走,陆之道快走两步跟了上去,“你们说什么了?”“……”默默管自己往船舱方向回去。“最好不要与他走的太近。”陆之道喃喃地念叨了一句。“……”装作没听见。“你怎么了?”刚刚还与别人说的火热。陆之道拦在舱门之前。“没事啊,”楚宁满不在乎地侧身绕过她,“我想做什么都要向你汇报么?也不见你事事都告诉我。”陆之道哑口无言,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踌躇半晌,还是决定提醒一句,“反正,梅佑辛不是什么好人。”就是因为察觉到他不是好人,却不能确定他的目标是什么,所以才决定故意卖一个破绽给他。如果他别有所图,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静观其变即可。只有知道他的目的,才好有所防备。“自我离了临安,就没见过什么好人,你是好人么?”楚宁话里有话地问。“……”陆之道答不上来,呆愣在船舱正中。“不是要躲着我么?跟过来干嘛?”“我没躲着。”见她一副语气平平,不为所动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