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不知是不是日头越来越高,还是灵体稍稍舒缓了一些,院内的铃兰脸色虽不说完全褪去苍白,但也终究有了一份血色。
美的空灵惊艳极了。
刚从北街集市回来的林婶子看见这一幕,心中的担忧却并没有少半分。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铃兰虽住在她这儿没多久,但她基本日日见她,她的身子有多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林婶子暗自叹了一口气,余光一扫又看见了石桌上的药包,立刻担心地走进了院子,急道,“铃兰,你今儿一早又去抓药了吗?我记得你的药不是还没有吃完吗?”
怎的又去抓药了?还是说身子又出了问题?
“没有。”铃兰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拿了个竹椅给她,解释,“是今儿一早林大夫给我送过来的。”
“送——?”
听到这个字眼,林婶子坐下的动作稍稍顿了一瞬,她抬头,又看了一眼重新绣起针线的铃兰,脑子蓦然转过了弯。
恐怕不是送,而是某个大人关心吧。
要知道那林大夫可是他们山城医馆最好的老大夫,他自年岁上了六十以后,便多了一条规矩,若想请他看病,必须亲自上医馆。
林大夫年岁大了,不想来回折腾。
所以一般就算是城中富户可也请不动他入府。
当然,除了一些身份极高的人,林大夫也不得不给面子上门。
可那些人中,显然不该有铃兰。
林婶子吞了吞口水,脑海中想起了曾经听说宋大人亲自抱着一名女子送去回春堂,而后来铃兰又承认一事。
再加上不久前亲眼看见的一幕,以及那一晚她求到府衙,宋大人满身冷戾的模样。
见她一时不语,铃兰眼尾微扫,瞬间了然,她敛下眸,不动声色的继续做着针线。
有些话,不能她开口,必须要有一个媒介,中间人。
她放下手中一个绣好的帕子,重新拿起一条崭新的,只低头在筐中拿帕子时,眸光轻扫了眼房间,又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而此时,林婶子总算回过了神。
她将臂弯中的菜蓝放了下来,心中纠结的凑到铃兰身边,开口,“铃兰,婶子想问你一件事?你…你能认真回答我吗?”
话音刚落,面前捏着绣针的女子手中一顿,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去,继续绣着花。
仿佛是已经知道了她想问什么,铃兰抿了抿唇,却终究没有拒绝,回道,“没事,你问吧,婶子。”
她声音很轻,但到底是答应了。
见她同意,林婶子也松了一口气。
“那婶子可就直言了。”
她起身关上院门,也不拐弯抹角,坐下便开门见山的问她,“你对宋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话音刚落,林婶子便见面前人的神情滞涩了些,铃兰唇角勉强勾起一次弧度,低声回答,“能怎么想呢?婶子。”
她并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而这显然就是最大的问题。
林婶子心中叹了一口气,劝她,“铃兰,我知道,宋大人三番两次的救你,又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还长得那般英俊,听说在京中家世也很好,你对他有好感,婶子并不奇怪。”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虽没有过而立,但却早已过弱冠。这个年纪,家中长辈必然早早安排成婚,已有妻妾,且家中妻妾身份必然不弱,可你呢?”
林婶子看着早已停下做绣活的女子,说着这个时代的箴言,苦口婆心,“你只是一个孤女,除了一张漂亮的容貌,什么都没有,不仅身子弱,性子还过分良善。一旦你进了那高门后院,身后无人依仗,你怎么斗得过她们?”
“只怕你哪天死了,也无人为你申冤。”
林婶子的话虽狠,但确实是事实,落在这安静的院子内,格外清晰。
躲在暗处的侍卫不由全部听进耳里。
铃兰脸上沾染的丝丝血色早已褪下,她垂着头,捏着针线,指尖泛着青白。
“我知道”她紧抿着唇瓣,嗫嚅,“可婶子,我该怎么办呢?我忘不了他?”
铃兰说着,声音很低,苦涩异常,“我只是想如爹娘般,找一个真心相待,可以相濡以沫一生的人,可我…就是忘不了他。”
那晚对宋庭屿倾心所述之事,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任何人知道,而铃兰也相信,宋庭屿不会告诉任何人。
而他那晚虽然拒绝了她,但通过她灵体的翻腾波动,她明显可以察觉出宋庭屿压制在心底的心动。
他是喜欢她的,也是倾心她的。
只是宋庭屿不肯相信罢了。
只是他越是这样压制住对她的怜惜心动。等爆发的那一天,就会越凶猛,对她的倾心,怜惜,也会成倍的增长,无法控制。
“婶子,你帮帮我吧。”
铃兰抬起头,眼眶酸涩,沾染着泪水,拉住她的手恳求,“帮我忘了他,帮我彻底…忘了他。”
唉——,
林婶子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拿起随身带的帕子帮她擦着泪,又拍了拍她的手,“别哭铃兰,婶子一定帮你。”
就看她之前过得那般清苦,都日日采一些菌菇送给她,她也不能袖手旁观,任她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