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好深好深的地下,七拐八弯的地下。 他的娘亲也丢弃他了,就和哑婆婆丢弃他那时一样的,将他从生活了六年的地下带出地面,他的眼被强烈的亮色刺目的好疼,疼的他好怕。 可他见着的娘亲,并没有哑婆婆说的那么那么好,会在他害怕的时候抱着他,会在他饿了的时候给他吃的,会给他赶走那叽叽叽的地鼠。 冰窟般的凤眸,凤眸之内没有了对娘亲的眷恋,有的只是娘亲加注在他身上的那仇怨,更为娘亲丢弃他,哑婆婆更丢弃他的蚀骨的漩涡。 幽黑的完全见不到底的黑色漩涡,将刚刚出来见着刺目光亮的他那么又拽入黑暗,他便再也不敢出来了。 婆婆丢弃了他,娘亲只想让他报仇,唯有娆娆了,可娆娆也不见了,他在黑暗的地下嘶吼击打,他从地下爬出来,可只有燃的焦黑的破败,没有娆娆了,娆娆也不要他了。 在澹梁三公子府地下六年的苦痛,在大秦皇宫中地上近三年又被鞭笞欺辱。 娆娆不见了,娆娆没了,阿宵又怎么能留下来,怎么能一个留下。 脚步踉跄,跑去东宫。 他,好像看见了娆娆,就在滚滚烈焰之中,娆娆就站在殿中向他招手。 娆娆,你等等阿宵,带着阿宵一起。 守在床榻边不经意间打了个盹的苏娆被惊着,思绪一下清明,忙再凝神床榻上陷入梦境至过往中的云霁。 只一眼下,惠善大师唱偈了清心咒,竹先生也急忙给苏娆道及着一语: 云霁面目上骤然现出一副赴死之态,眉眼之间暮气萦绕,这是被自己的精神所厄困,在剥夺他的生机,若不及时唤醒,将其拉出回忆中,他便会将自己永远留在他割舍不下的那段记忆之中,自己杀了自己。 早就搁置着手边的银针,一下入了眉心额角,一口闷哼自云霁口中出。 云霁,别睡了。 已然一脚踏进了烈火内的寒漠尘,另一只脚停在了半空,已灼伤了他身体的滚滚烈火毫无征兆的熄灭。 东宫大火燃起的场景并非他的记忆,他并未曾有亲眼见着,只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阿宵和娆娆一同死亡。 玉指,蓦地摸上去心口,他自己的心口,在这里,在他整个黑暗的这里面,他小心翼翼圈出来的光亮。 不,娆娆在等云霁,她等的是云霁,是阿宵,不是黑暗的寒漠尘 黑暗与光明。 比之深邃的容骁,没有杀戮气息的寒漠尘,他才是那个呆愣愣的阿宵。 云霁抬起手,如曾经阿宵尝试一样,他的手毫无任何阻碍的越过了黑白分隔的天堑,黑与白也再次相融,融合为灰色,带有着白的灰色。 然,就在云霁要跨越过融合的灰色地段,只依靠自己走进自己的黑暗中,身处黑暗的寒漠尘,一条玄色蒙缎蒙了他的眼,让他看不见了,他眼中交叠出的灰色也再次消失。 最后一枚银针入眉心,云霁蓦地睁开双眸,双眸之内是浓深的黑色,几乎连他的眼白都整个的被遮蔽。